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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的饺子是透明的,我的就不是,一颗透明的都没有。”
    罗洋正盯着饺子发呆,旁边忽然有人说话。
    “还有,为什么你有鱼,我没有?”
    他一转头,看见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只看他那身衣服,就知道这人必是个贵公子。
    现在罗洋一点精气神都提不起来,也懒得和他搭讪,只是看见这公子的目光总在他碗里透明的小饺子上打转,他一时也心软,心下叹息:“……公子若是不介意,我们换一换?放心,我还没有动过。”
    他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那样的贵公子,怎么可能吃别人碰过的食物?
    不过,刚才小道童递给他的竹碗,虽然不精细,可是看着就干干净净,人家瞧着也是整洁人。
    罗洋讪讪道:“不脏呢!”
    话音未落,年轻的贵公子就笑道:“我也没吃过。”
    说着,拿筷子特别认真地把他自己碗里的饺子挑出去五个水饺,又从罗洋碗里夹走四个透明皮包虾仁的蒸饺,想了想,还捞走一小块儿鱼。
    “吃吧,吃吧,特别好吃。”
    罗洋满脸迷茫地看着那贵公子一口咬住一颗饺子,双眼眯起,五官都舒展开,满足地喟叹了声。
    他竟然一下子就饿了。
    慢慢吞吞吃了一口鱼,罗洋整个人顿了顿,瞬间加快速度,飞快地往嘴里塞。
    这些鱼鲜美的不可思议。
    一点刺都不见,只有满口的香嫩。
    再吃一口饺子,热烘烘的饺子入了肚,浑身上下透出一层细汗,痛快极了,也美好极了。
    旁边的树上挂了灯笼。
    玄妙观里传来阵阵香气。
    左右男女老少的行人们乐呵呵说笑。
    罗洋一低头,落了两滴泪。
    凭什么要为个畜生放弃自己的人生,他丢了功名,再也没有依靠科举出人头地的希望,可被牵连到那么大的案子里,也只是革除功名而已,没丢掉脑袋,也没闹出别的事。
    只是功名,只是功名……罗洋双手捂住脸大哭。
    旁边贵公子让他这一哭,吓得差点没噎着:“怎么了?怎么了?”
    罗洋哭了一通,心情稍稍好转,忽然有倾诉的欲望,破口大骂:“姓孙的是个王八蛋!”
    “凭什么革除我功名!”
    “我自认为对大顺朝忠心耿耿,傻子才造反呢,乱世有什么好,盛世谁不喜欢?”
    “陛下对我们罗家有大恩。”
    “我爹还供陛下的长生牌位了……我,我……怎么能因为那什么逆案就革我功名!”
    一开始,罗洋痛诉自己最悲惨的事,后面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开始唠叨着发泄。
    不多时,玄妙观又有小师傅出来,给玄妙观门口滞留的这些人敬一杯水酒。
    一杯水酒下肚,倾诉的欲望更浓。
    他身边这贵公子似乎听得颇为感慨,竟然也似乎有着满腹的心酸。
    什么家里兄弟姐妹整日争斗,简直是为了争而争,烦死人。
    什么自己想做的事,父母不支持。
    什么奸佞小人当面伤害他的朋友,可是他却无能为力,谁也救不了。
    罗洋听不懂,只一味地温言细语地劝慰。
    “日子再难,想想今天这饺子!”
    多好吃啊,为了以后还能吃得到,他也得活下去。
    “没功名就没有,我就是走街串巷卖馄饨,我也能养活我爹娘和妹子,姓孙的想霸占我妹妹,没门!”
    那年轻公子瞠目,看了罗洋半晌,大笑:“好,有骨气,我就喜欢有骨气的男人。”
    “卖馄饨就不必了,以后跟着我干,我送你再战科举,只要你有真本事,我保你得一个公正的结果。”
    罗洋张了张嘴,只当这公子哥在说梦话,他便是有钱有势,朝廷的事,他也掌控不了。
    结果等到年后,赫赫有名的南山先生亲自到罗洋家来,一路教他,护送他科举。
    举人,进士,罗洋顺顺当当就给考了下来,简直像是这科举就是他们家办的一样。
    当然,这是后话。
    【沈家军军师罗洋获救,任务进度:百分之七十六】
    杨玉英正给小乞儿散鱼丸的手一顿,眨了眨眼,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前阵子任务完成进度还在百分之五十那儿卡着,自从沈令风考中武举人之后就再也不肯向上爬升半点,现在忽然涨了这么多,所以怎么说也是好消息。
    看来做好事果然有好报。
    玄妙观年年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一直到元宵节过去,总会施粥米药材给附近那些贫寒人家,别的道观这个时候,都是善心来捐神像等,玄妙观到反其道而行多年。
    也正因此,在这附近,整个玄妙观都负有盛名,许多人要给李住持几分薄面。
    杨玉英也就入乡随俗,反正包了那么多的饺子,只靠沈家人自己吃,怎么也吃不完。
    沈广继和郑月娥,还有大房的那两口子,甚至沈家老两口,这一年过得都极辛苦,如今沈令风眼看着就要有出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回过年,杨玉英开始包饺子,调好了各类的馅,还有好几种面皮。
    透明的,青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宛如彩虹色的,但凡能想起来的颜色,杨玉英都给置办上。
    从面皮到饺子馅,简直没一样不动人,沈家这群老少不免来了兴致,一口气包出一大批来。
    玄妙观的人到是能一起吃,可他们本身包出来的饺子也有不少。更不要说还不光有饺子,糯米汤圆也是种类众多。
    杨玉英的准备着实太齐全,从酥鱼,蒸鱼,炖鱼,烤鱼到糖醋鱼,炸猪肉丸,鱼丸,鸡肉丸到牛肉丸,配上笑口常开的开花大馒头,并一应炒货应有尽有。
    香气从早到晚都不肯散,以至于玄妙观的道姑们每每出门,总觉得看到好些熟面孔在周围打转。
    只是,众人想了想,现在过年呢,以前往粥米里撒一把砂石,以避免家境可以的百姓蹭吃蹭喝的办法,貌似还是不大适用。
    所以也就罢了,道观里食物的香味这么诱人,又偏要送出去让人能品尝得到,难道还能怪人家嘴馋?
    可这连腰里一块玉佩,似乎就能买套小宅子的贵人,也到门口混吃混喝,玄妙观的道姑们……
    赶紧把自家的碗筷一类再检查检查,一开始那些竹碗都送完了也没回收,后头用的陶碗可要热水煮沸,洗刷干净。
    还有自己的衣服,围裙什么的,也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才好。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
    武举会试的日子也终于到了,会试和前头举行的乡试流程差不多,只外场三项考试之后,还要多加一次实战推演,还是考生们之间的实战推演。
    这一关可是要命关节,以前没有,自从五年前开始以来,不乏前面表现优秀出众的,在这一关折戟沉沙,也不乏有各方面都一般,唯独这一关脱颖而出的天才。
    当然,实战推演毕竟还不是实战,内场理论成绩好的,在这一关一般来说成绩也不会差。
    外场这三项考试,沈令风毫无压力,在万众瞩目之下,轻轻松松压服了一干京城里的贵公子,成绩一出来,真是满场叹服声。
    这场实战推演之后紧接着就是内场考试,沈令风对内场的策论是半点不怵头,神态间已流露出些许轻松来。
    杨玉英一边给考场内外的武举人和观众提供口粮,一边看着沈令风面上的小得意轻笑。
    “赢了,啧,我买的沈令风,这回赢一大的。”
    “大不了多少,你要是乡试买他,那还能赚,现在买,能赚个茶水钱?”
    旁边观众们叽叽喳喳,还有人吆喝赌局。
    杨玉英凑过去一看,下一场就是实战推演,买沈令风胜的人车载斗量。
    她略一思索,把这几日赚的钱掏出来,偷偷摸摸买了沈令风——输。
    坐庄的小伙子显然认识杨玉英,一看她买的这个,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杨玉英咳嗽了声,不动声色地退回去坐好,只当没这回事。
    很快就是实战推演,这一场需要的时间很长,所有考生考过,至少需要两天。
    不过,这一场也是武举的重头戏,围观的观众们也上心,每天天不亮便集合而至,太阳不落山,绝不肯回去。
    杨玉英这两日,趁热闹把生意做到考官头上去,一到饭点,就能看见三三两两分坐高台的考官们,手里或拿着灌饼,或拿着卷饼,还有的嘴里叼着肉夹馍,汁水横流。
    杨玉英也没吃独食,每次都找周围小摊贩给她打下手,面饼和烙饼有时候都是直接买,生意做得又顺利,大家都能赚到红利,自然不招人恨。
    就是聚宝斋掌柜的带着伙计也来了,正好看见杨玉英在那儿卖饼,脚下一歪,栽了半截抓住小伙计的衣服才没跌倒,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道他给的钱还不够多?
    要是沈云大小姐肯一天五个时辰待在他家作坊,那每个月给一千两银子,他也不肉疼。
    聚宝斋的生意当然赚钱,但是,杨玉英多少要为沈云考虑一二,沈云这姑娘其实是个性子绵软的女孩子,大体在她附身的所有人中,智商方面肯定比较中庸。
    长处在心思细密,女子该有的技能都娴熟,杨玉英要教她怎么制作钟表,怎么做大生意,怎么同商场上的老狐狸们争利益,那恐怕要愁死,可是这孩子挺吃苦耐劳,像卖个饼,赚个辛苦钱这等事,她应该没多大问题。
    至于手艺,像她现在卖的这些早点,一点都不难学,最重要的是调制酱料,这个她有千锤百炼后才出现的秘方。
    有酱料,再掌握一下火候,稍微一努力就能学会。
    沈云在杨玉英眼中较为中庸,可又不是傻子,这点事还是能做,而且,一定能做好。
    杨玉英主要是想通过卖东西这件事,告诉沈云,她不必害怕,也不必觉得丢脸。
    像自己这般把沈令风制得服服帖帖,说让他考武举,就让他考武举,还能考中的高人,都不觉得自食其力做个小生意有什么好丢人现眼,她沈云又何必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
    再来也告诉她,寻常人的生活的确很苦,但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苦,父母亲人都在身边,又怎么可能活不下去!
    杨玉英忙忙碌碌地做自己的生意,从朝阳初升,一直到天色将暮。
    夕阳西下,整个考场气氛极严肃凝重。
    大部分考生实战推演已经结束,目前考场上只剩下两对穿着红蓝服饰的兵士,两个考生。
    其中一人是沈家的沈令风,另外一个叫秦海,镇国大将军府的家臣。
    两个人目前已经纠缠了两个多时辰。
    “你说,谁会胜?”
    好些考官坐在一边嘀嘀咕咕,终日昏昏欲睡的秦老帅也来了精神。
    秦老帅盯着沙盘看了半晌,笑道:“小秦一开始是轻敌了,不过,唔,沈小子还是嫩了点儿。”
    一众考官全笑。他们都看得出,秦海一开始没把沈令风当回事,就跟闹着玩一样,结果不小心被小狼崽子啃了一口,这才上心。但是,目前沈令风也是节节败退。
    杨玉英抬头看考官们的神态渐渐轻松下来,一扬眉,随手给来买灌饼的小哥多加了一块儿自己做的火腿:“说起这火腿,虽然是兔子肉的,可是却一股子鸡味,小哥可知为什么?”
    垂涎欲滴地盯着灌饼的小哥茫然抬头。
    杨玉英笑道:“因为兔子和鸡是一个锅里炖出来的。”
    小哥:“……哦。”
    杨玉英的声音并不高,可四处考场上安静极了,宣武台上,沈令风听得清清楚楚,他一下子就想起那日他和姐姐打猎,他追两只兔子追得太急,差点让野鸡啄瞎眼睛的事,定睛一看沙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神色却丝毫不动。
    又片刻后,秦海坐直了身子,使劲抓了把头发,看台上一众考官更是大笑。
    秦海这家伙设局设了半天,憋着坏要吞人家的右翼,结果口袋张开,人家在他口袋边上转了一圈没上当,还坑掉他一支骑兵。
    局面顿时又胶着在一起。
    两个人都如履薄冰,过招交手再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大开大合,写意自在。
    又一个时辰后,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早就消散,月亮都悄悄升上树梢,战局终于结束。
    沈令风惜败。
    推演一结束,考场内外好些人都没动,半晌才嘈杂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