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业之后,被分配了所在市的小学教书,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郝清。”魏芸摩挲着自己的额头,缓缓说着,“那时,我也有随军的机会……当然,那时,郝清还没来现在的军区,他们部队的驻地就在我教书市的临市,我都记得从我们学校宿舍出发,到他那儿,坐着大巴,通常要走五六个小时,呵呵……”
    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对往昔的记忆太过清晰,魏芸倚靠着墙角,上齿.啮.着.下.唇,停顿下话语,便迟迟无声,又过了几分钟,方才长叹着续道:“后来我们结了婚……因为成家立业,我自认为终于飞出了那个穷.沟.沟,离开了那个总是阴暗潮湿的老家,志得意满间,又充斥着继续深造的想法儿……我想,我既然能跳出穷乡僻壤,就可以跃得更高!更远!”
    说到此处,魏芸的情绪有些激动:“终于,在我婚后不久,机会出现了!……学校给老师们提供了出国进修的机会……当然,不可能所有老师都去,会有考核筛选,这很正常,真的,我理解!
    学校所在的市,是地级市,我们小学也不是什么重点小学,像我这样的老师在那里,学历算最高的了!老话儿不是说么,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我琢磨着,我在一群中专毕业的老师中间,要学历有学历、要业绩有业绩,怎么也能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吧?
    那……学校给我一个机会,不是应当则分的么!
    我不是原地睡觉的兔子,我拿出了比乌龟还要努力的劲头儿,往前奔啊!
    明明我比谁教得都认真!我在学校考评上,项项最优;我在学生中间,是最受欢迎和喜爱的老师;我教的班的平均成绩,领先年纪第二名二十多分儿!
    怎么说,不管进修名单里没有谁,都不能没有我!我进修的事儿,应该是十拿九稳啊!
    可是,世情就是这样,你再努力、你再奋斗,没有背景没有钱也白搭!
    学校竟然把我卡在了教龄上,把我卡掉啦!
    你知道么!学校负责人说什么,什么我还年轻,机会多的是,还是要把机会谦让给老教师!哈哈,他们拿我当傻瓜么!
    一个连英文一到十都不会数,英文的星期几怎么念都不知道,二十六个字母儿勉强读出来,还带着浓浓地地方口音……她们去进修?凭什么!”
    大概真是说到伤心处了,魏芸此时情绪极其激动,整个儿人都像那紧绷的弓弦,弹一下仍在晃动,却随时都可能崩溃。
    “凭你资历不够,凭你没有.话.语.权,凭你不够成熟,凭你情商不足……理由儿,足够了吗?”韩子禾不带情绪的话,像一桶冰水,直直地浇在了魏芸的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清醒,让魏芸翻涌的怒气渐渐平息。
    “呵呵,是啊!就是这样。”魏芸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冷,颤栗着紧了紧外套,她垂下明眸,情绪有几分低沉,“我自从被卡掉,教书的热情和工作的斗劲儿渐渐消失,面对着日复一日、没什么变化的教案,我也终于下定决心——随军!”
    深呼口气,魏芸眨着有些弯翘的睫毛,继续回忆:“时间过的特别快,一转眼,竟然就是十年……随军的日子,部队给安排了军属区幼儿园老师的工作,我天天儿的,在一群小孩子中间,心,也渐渐地平静了,直到……”
    大概接下来的剧情让她难过,魏芸讲起来,也带着些情绪:“直到郝清要被调到现在的军区,执掌特战队第二大队。”
    “你不想让他来?”韩子禾见魏芸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低垂着头,一个劲儿的抹泪儿,一双.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合.着,话却像是被粉碎的字条,接不成样儿,便低叹一声,替她说出来。
    魏芸闻声,胡乱地点点头,仍旧哭得很投入。
    韩子禾倒有几分不理解:“这机会多难得啊!你怎么不同意呢?这也就是你们家郝队资历够,上过战场、拿过功章,不然,要想进来可不容易啊!”
    有一点韩子禾没有说明,郝清不同于她家楚铮,不但是稀罕的大学生兵,而且既去军校深造过,又出国被培训过……说实话,能有执掌二大队的机会,对于郝清而言,根本是难得之极,这种机会不把握住,他这辈子兴许就不会再赶上第二次了。
    “你知道自己把握机会,怎么就不让你们家郝队上进啊!”韩子禾这人有时候说话特别直,直到似乎根本不怕得罪人。
    不过这会儿,魏芸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只是接着韩子禾的话,道:“我是希望他转业!”
    “转业!”韩子禾更不明白魏芸的脑回路了,要是想转业,那更得抓住机会了,从特战队转业,机会和挑选的范围不是更大么!
    “对,是转业!……不过,郝清不同意。”魏芸抬手一把抹掉满脸的泪珠儿,提起几分精神,脆声道。
    呵呵,搁我我也不同意!韩子禾心里嘟哝着,这要不是脑袋让驴给踢了,谁也办不出短视的蠢事儿来。
    “呵……”魏芸长舒口气,这才抬起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有那么点儿冷笑的意味,盯着韩子禾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这会儿准是在笑我糊涂,看不清前路,对不对?”
    韩子禾女士是诚实的孩子,魏芸这么问她,她便老实儿的点点头,表示没错儿。
    魏芸被韩子禾的实诚一哽,险些岔气儿,不过还是把话说.下.去了:“我这是为了郝清好,也是为了我们俩好!……可惜,谁也不明白,包括郝清,他也不晓得我的苦心!”
    摇着头,魏芸一副悲情样儿。
    韩子禾见了,笑出声来!
    对于韩子禾这种没有同情心的不.人.道.举.动,魏芸怒目而视。
    韩子禾见状,摆摆手,反问:“我说,姐们儿,你这是过日子呢,还是写小说儿啊!送你俩字儿——矫情!”
    “你干.嘛.这么说我?”魏芸不乐意了。
    韩子禾一摊手,无辜地眨着眼:“你还别不乐意听!我问你,这两口子过日子……就说你们俩.睡.在.一.张.床,同吃一口锅,那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有想法儿,可以说出来啊!何必弄个你猜我猜大家猜!人家猜出来还好,猜不出来,你就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悲悲戚戚,弄得那叫一个可怜!何必呢!有话直说很难么?猜猜猜,猜你个大头啊!累不累啊你!”
    好吧,韩子禾同学说到激动处,整个人闪现出旧日.兵.痞.的风采。
    这么一下子,恰到好处地打.掉.了.魏芸的不满。
    想起昔日韩子禾的.暴.力,魏芸喏喏着道:“不猜就不猜么……我、我接着往下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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