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舞罗列了一堆好吃的,说完见云晚照没有回应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病人不能吃太太油腻。
    所有这些,都不能吃。
    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要不吃还是清蒸灵鱼?”
    云晚照不想让她跑去无界城买,回答道:“简单就好。”
    苏沁舞却不满意这个答案:“爹,你不要这样啦。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就好。”
    云晚照微微一怔:“我……”
    他喜欢吃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对吃的没有要求。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吃的东西没有毒,不管什么他都愿意吃。
    不过苏沁舞说到的喜欢让他忽然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有一次他被毒圣提去试毒时,毒圣正在煮灵米粥,白白的粥在炉子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飘出轻轻浅浅的香气。
    他眼巴巴地看着炉子,多么想毒圣会给他一碗粥喝。
    但毒圣给他的只有一株毒草。
    然后,毒圣盛了一碗粥,边喝边等待他毒发。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苏沁舞疑惑的声音:“爹,你怎么不说话?”
    云晚照回过神,对上她探究的眼神,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灵米白粥吧。”
    苏沁舞应道:“好。”
    然后她又问:“还有别的吗?”
    云晚照摇头。
    苏沁舞道:“你先歇一会儿,菜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
    苏沁舞跑到他的床边问:“爹,你是起来用膳吗?还是我端到你这儿喂你?”
    云晚照虽然当了她的爹,但脸皮没有厚到让她服侍用膳的程度,尤其是他已经从虚脱中缓过来了,便道:“我起来吃吧。”
    苏沁舞立刻朝他伸手:“爹,我扶你。”
    云晚照沉默了半晌,搭着她的手下了床。
    他的手冰凉凉的,握在手里好像翡翠般的冷玉,苏沁舞微微一怔,连忙把旁边架子上的外袍取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他的中衣是黑的,外袍也是黑的,衬着他的身材愈发瘦削,脸色也愈发苍白,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苏沁舞看着一阵揪心:“爹,你能自己走吗?我背你?”
    云晚照:“……不用。”
    他看起来有虚弱到这程度吗?
    他在苏沁舞充满担忧的眼神之中缓缓挪到花厅里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
    苏沁舞不可能只让他吃灵米白粥,除了粥、清蒸灵鱼之外还有四五个清淡的小菜和一炖盅汤,都还冒着热气。
    苏沁舞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帮他盛了粥,又想帮他布菜。
    云晚照不至于连筷子都拿不动,拒绝了她的布菜,让她坐下来和他一块儿吃。
    苏沁舞不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爹,菜合你的胃口吗?会不会太清淡?”
    云晚照问道:“你自己做的?”
    苏沁舞摇头:“不是。”
    见他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想吃我亲手做的也没问题,我有好几本食谱,等会儿我去学一学,今晚就可以吃到了。”
    神域之上,重渊:“……”
    不许!
    他都没吃过她亲手做的菜!
    所幸,云晚照拒绝了:“时间更该该用来好好修炼。”
    苏沁舞担心被他训斥,连忙道:“我每天都有认真修炼的!我一点儿都没有偷懒!我的修为是同龄人里最高的!”
    云晚照莞尔:“乖,吃饭。”
    苏沁舞乖乖吃饭。
    云晚照看着她大口吃饭,动作不像平时那么斯文优雅,反倒带着几许说不出的孩子气——好像把他当爹之后,她好像真的成了对父亲充满孺慕的乖巧女儿,透着他从未见过的稚气。
    他的身体不好,膳食再好他也食之无味,但看到她吃得那么香,他情不自禁多吃了一碗。
    喝完粥,他刚要把羹匙放下,突然身体发出一阵强烈的绞痛。
    啪!
    羹匙摔在地上碎成数瓣。
    正在喝汤的苏沁舞猛然抬头:“爹,你怎么了?”
    云晚照不想让苏沁舞看到自己的狼狈和痛苦,立刻想起身回房,可刹那间疼痛支配了整个身体,疼得他只想弯下腰去。
    他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窗棂。
    咔嚓!
    窗棂也被他捏断。
    苏沁舞急急跳起来扶住他:“爹,我带你回房。”
    云晚照想让她离开,可他说不出话来。
    苏沁舞也根本不给他机会说,把手伸到他膝下用公主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云晚照:“……”
    只要他张嘴,溢出来的都是无法抑制的呻-吟。
    他也不敢碰她,生怕自己在无法自控的情况下会把她的手臂给折断。
    他只能僵着身体,任她抱着她回房。
    神域之上,重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之前她每次累瘫时,他都是用这个姿势抱她回恒宫。
    结果被她学到了,还用在了他灵体的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公主抱!
    他身高腿长,用这个姿势抱苏沁舞,苏沁舞显得小鸟依人。
    反过来,苏沁舞抱着他的灵体抱得了头抱不了脚——不过苏沁舞怎么说都是剑皇,感觉云晚照不舒服,立刻就用灵气把他的长腿给托起来,一路托到床上。
    然后,她帮他脱掉外袍拽掉鞋子,用被子把他盖好:“爹,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
    云晚照没法说话,只是用手紧紧抓住栏杆,翻身把脸埋在软枕中,不让她看到脸上的狰狞。
    饶是如此,他的身体依然在剧痛中蜷缩成一团,不到一会儿的时间泠泠的冷汗就湿透了黑色的中衣。
    苏沁舞看着心疼极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了自己的父亲,可他的父亲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一剑劈四海了。
    他只能躺在床上,无力地承受着病魔的折磨。
    她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苏沁舞握住了云晚照的手腕。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好像冰冷和疼痛之中唯一的慰藉,云晚照意识模糊之中下意识反手抓住她,力道大得几乎把她的腕骨捏碎。
    苏沁舞本来是想给他检查身体的,被他一攥,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想把手抽回来,可他攥得太紧,根本动不了。
    怎么办?
    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
    苏沁舞心里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弱弱地问:“爹,我可以打晕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