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潆卉让人把巧巧和宁哥儿带去了撷芳阁,玩了半晌午才回来,宁哥儿得了一整套新衣,看精致的针脚、刺绣,都是潆卉亲手做的。巧巧得了一只赤金长命锁项圈儿,坠着八宝七彩璎珞,煞是富丽华贵。
    宋玥和周老太太见着,都替小丫头高兴,叮嘱她好好放着。这东西可是内造圣赐之物,给了巧巧丫头,也是她的一份福气。
    腊月里忙忙碌碌,各府各处交接往来的,又有年底各庄子、铺子、作坊、矿山等处,需要年底盘账、结账,掌柜的、伙计、工人们辛苦一年,都眼巴巴盼着封个大红包过个好年呢。
    宋玥与周老太太商议了,既然曲瓶儿和秋喜一起学女红刺绣,就让她们暂时帮着管理家中针线,包括库存的丝帛布匹,家中上下的一应衣裳鞋袜,又有各处的帘幔帐围等物,都交待给两姐妹管理、统筹辖制。
    秋喜上午还要去学堂,相关针线上的事务就改成下午在前院偏厅回话处置。处置完这一块,两姐妹再一起上女红课,练习针线刺绣。
    最开始,宋玥也不放心,就索性让人沏了茶坐在旁边,给两个小丫头掠阵。
    将军府的人口少,事务也相对简单,加之婆子们看见宋玥在侧,也不敢疏忽大意半分,拿着十二分的恭敬谨慎对待,曲瓶儿和秋喜处置起事务来,倒是还算顺利。
    如是三天后,宋玥寻思着放开手,让两个小的自己理事去,谁成想,还没等她真放手,就出了一件事。
    事情倒是不算太大,就是年前准备更换靠枕、锦垫、椅袱的布料出现了短少。当初领布料的时候,还是宋玥按旧例核发的,往年这个数量都是绰绰有余的,即便今年添了撷芳阁和疏影阁,宋玥斟酌添加的数量也足够了。
    谁成想,针线上拿去裁剪了,发现布匹居然不够后,立刻报了上来,说怀疑是布匹的尺寸不足。
    宋玥微微坐直了身体,端着茶却没有说话,只看着两个小姑娘如何处理。
    秋喜和曲瓶儿两个听了这番回报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向宋玥,见宋玥并无开口的意思,这才对视一眼,然后,秋喜就大喇喇地凑过去,小声给曲瓶儿商量。
    “我记得仓库里还有同一批进的布料,让人取两匹来,当场量一量就都清楚了。”秋喜说道。
    曲瓶儿却沉吟着摇了摇头,低头翻开桌子上的账簿,翻到这一批货的账页,指点着给秋喜看:“恁看这账目上记得清楚,采买、进府、入库,每一步都有人检验核对,不管是质量、数量,还是布匹的尺寸,我觉得经过这么多人之手过来的,不应该再有差错。”
    这是不赞成秋喜让人拿布匹来量的意见了。
    秋喜就看着她,低声道:“恁有办法了,说说看。”
    曲瓶儿压了压声音,道:“布匹的尺寸自然要复核的,另外,清点裁剪的布料……”
    秋喜认真倾听着,曲瓶儿却顿住,引得秋喜诧异地看过来:“就这些?”
    曲瓶儿往四周看了一眼,特别是堂上回话的针线婆子,秋喜也跟着她的目光扫了一周,恍然着将人都打发了下去,又来催促:“还有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这时候,连旁边闲闲坐着的宋玥也不由自主地被提起了兴致,屏息竖起耳朵,等着听曲瓶儿的计划筹谋了。
    曲瓶儿笑了笑,拉着秋喜的手在宋玥对面坐下,不疾不徐道:“咱们府上的银物交接向来都是两人清点核对,可以说很严谨了,布料短尺少寸这么多,被瞒过的可能不大。退一万步讲,即便采买、收货、入库的人都疏忽了,针线上人领料子的时候也是核对过的,她们那些人日日与料子布匹打交道,眼睛最毒了,布匹上手,品质、尺寸就能估个大差不差,短一寸一尺或许还难察觉,短了这许多,每匹得短三四尺了,那份量上差得不少了,针线上那些人没道理一个人也没察觉。”
    所以,等裁剪完成后才发现短了尺寸的说法,都是鬼话,是出了纰漏后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好遮掩推托她们的失察的责任,再就是她们很清楚布料是谁拿的,她们不说出来是避免得罪人。
    曲瓶儿说完,与秋喜四目相对片刻,秋喜就乖觉地转个方向,黏到宋玥跟前去撒娇求支援了。
    宋玥被两个人一阵磋磨一阵恳求,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将青玉唤过来暂时借给两个小丫头使,结果就是,下午出的事儿,晚饭后宋玥就先得了消息,事情还真是针线上出的。
    江府主子们用的东西,比较精细的活计都送到绣坊那边,家里的针线做得就是些帐幔、帘帷之类的大活儿,基本不用刺绣,只要针脚过得去,会缝衣服就能做的。
    因为年底针线活儿多,针线上人手不够,就临时雇了五名外头的针线婆子来帮忙,说起来,也是用过最少两年的,也算是老人儿了。
    谁成想,其中一个婆子的大儿子不成器,跟着小混混走街串巷斗鸡遛狗,最近又染了赌瘾,输了银子没处寻摸,前天借口进来寻他老娘,见到许多布料起了贼心,大冬天穿的棉袄子厚实,竟然出入两趟,带走了不少布料出去。
    整匹的布料不好夹带,已经裁剪的成块布料夹带出去却容易许多,只是,裁剪过的布料尺寸零碎了,拿出去售卖也卖不上大价钱,青玉打发了两个小厮顺着当铺、旧衣铺子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江家丢失的布料,顺藤摸瓜,自然而然就追到了那个针线婆子身上。
    第二天,宋玥没有再去陪着,只让柳氏带着青杏青玉两个大丫头过去压阵。
    不多时,坐在荣煕堂里的宋玥和周老太太同时听到了消息:针线上的管事婆子、当日当值的门房都挨了罚,各罚三个月的月钱。偷窃的人被送到衙门,判下来是给江家矿上做工抵债。
    倒是那个雇佣来的针线婆子,考量到那妇人确实无辜,一向勤谨仔细,从未有差错纰漏,又有一双儿女要养活,于是,只是斥责一番,没有太过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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