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姑娘!”张立俭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
    潆卉撩了一下眼皮儿,淡淡道:“把恁手里拿的给我吧。”
    张立俭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积木,然后才回过神来似的,赶忙把积木递过去,嗫嚅一声:“多谢。”
    陶潆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既然是陶潆卉动手,秋喜自然也会帮忙,两个人都是玩熟了的,很快就把塔重新搭了起来。
    第二局开始,掷骰子的结果,仍旧是秋喜第一个,不过,这一回潆卉手气不好,落在了张立俭后边。
    有了一次经验,这一次上手,张立俭稳了不少。
    宋玥回头看了眼玩在一处的三个人,含笑提议:“方才听清玄道长说起,观中有一株前朝的美人梅,倒是想去看一眼,不知几位可有兴致?”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位哪能不明白,连忙纷纷应了,起身一起出去。
    张立俭和陶潆卉连忙起身,杨太太摆摆手,笑着道:“我们出去一趟,恁几个且玩儿着,不用理会我们。”
    张立俭躬身相送,陶潆卉也曲膝应是,然后目送三人出门。
    门帘子一落下,秋喜就催促道:“快点儿来!快来!”
    三个人轮番动手,三轮之后,塔身渐渐有了摇摇之像,秋喜又取积木时,塔身甚至微微摇晃了一下,吓得她小脸都微微白了一层。
    张立俭这一回没有立刻动作,本来紧张羞赧的脸,也肃穆了许多,嘴角微微抿着,目光专注地观察着塔身各层的积木,努力寻找着可以下手的地方。
    片刻之后,他拿了一块之前取下的积木,极谨慎地开始投第二层的一块积木。他的动作极轻,他也极有耐心,一点点用力,若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他的手在用力。
    积少成多,渐渐地,他手中的积木填进去,另一块积木被顶出来。
    咔哒,那条积木落下来,被他的早就等着的手接住,他做工具的那块积木,却被他填在了塔底,成了新的支撑。
    “呃,这不合规矩……”秋喜愣了一瞬,叫出来。
    张立俭放下手中的积木,想要认输,潆卉却已经打量着塔,开始上手。
    她本就擅刺绣,还精琵琶,手指灵活度远超常人,玩这个游戏,也远比平常人有优势,她这一次很顺利地取了倒数第二层的一块积木。
    她取出这块积木之后,第二层原本六块积木,就只剩了三块,看着没有摇晃,但所有人都明白,被掏空了底层的塔身已经非常不稳了,稍稍一碰,就可能会导致倾覆了。
    秋喜瞅了一会儿,寻了一块积木,同样用置换的办法,想着填一块,投出一块,谁成想她没能实现,刚上手,塔就倒了。
    “唉!”秋喜哀叹一声。
    张立俭却立刻起身道:“其实,之前在下就输了。”
    说着,又朝潆卉拱手一揖。
    秋喜睨着他,一脸似笑非笑。潆卉却表情平静地起身,还了一礼。
    张立俭再次长揖,道:“此次,姑娘能来,已经是给在下脸面了。”
    潆卉脸上的淡然微凝,随即福身:“九公子太过自谦了。论起出身,潆卉更加不堪……”
    张立俭急忙道:“姑娘莫要这般说……是在下,是在下嘴笨,说错了话,请姑娘见谅。”
    潆卉又要开口,却被旁边奇怪的女童音打断:“恁两个,要一直这样自谦下去吗?”
    潆卉和张立俭同时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目光碰上,又飞快各自躲开。
    秋喜拉着潆卉重新坐下,张罗着又开了一句抽塔,然后主动打破尴尬的沉默,询问起张立俭的学业来。
    提及学业,张立俭明显舒缓了不少,有条不紊地回答了。
    潆卉这时开口,道:“听闻秋闱要入场九日?”
    说起科考的事情,张立俭虽然还未参加秋闱,却也熟悉流程,斟酌着说了。
    潆卉听完,倒是没有太多意外、惊惧,只轻轻叹气:“读书人想要科举入仕,当真是不容易呢。”
    张立俭倒是脸色平和,甚至露出一抹笑来,道:“我想过的,最多考两场,若是两场皆不能中,就索性丢开手,回来学习经营之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道:“男儿顶门立户,支撑家门,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固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不能拘泥此道,还要养家糊口,让家中老人和妻儿过得丰裕,一家和乐。”
    恰好,宋玥一行人转圈儿回来了,听到张立俭这番话,还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听着还挺靠谱的,像是个脚踏实地的。
    大家毕竟生疏,又是相亲这么个相对尴尬的、拘谨的主题,又寒暄了两句,就此告别,各自回家。
    上车时,宋玥就让秋喜跟着丫头们一车,把潆卉叫到自己车上,询问她对张立俭的印象和看法。
    潆卉的脸上没有羞涩和忸怩,却也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只是淡淡地笑道:“看着是个实诚性子。”
    宋玥点头,道:“听他说考两场,考中也就罢了,考不中也不会执着于此,是个踏实的,不浮躁。”
    潆卉挑挑唇角,没有说什么。
    宋玥又转而说起张母:“那是个拘谨、小心的,说话先看儿子,看着不太像个难相处的。”
    说完,见潆卉含笑点头,宋玥又笑道:“这一家,也算过得去,我去给杨太太那边说,且拖上两天,等咱们见过朱家大郎,再比较斟酌如何?”
    这两门亲事,虽说都有缺憾之处,却也都在宋玥的认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不求高官厚禄、大富大贵的,踏实过一分日子,还是够的。
    只不过,既然有选择,她就想着都见一见,再做决定。毕竟这里不是现代,定了亲就轻易不好退亲的,否则名声会有妨碍,特别是女方,退过亲的女子,再说亲时就会成为一点瑕疵,会被人挑拣嫌弃。
    更何况,潆卉的年龄在这里,也容不得他们多做挑拣浪费时间,真过了二十岁,说亲就会更难了。
    潆卉仍旧没有明显的细忧之色,含笑点头:“有劳嫂嫂受累,我都听嫂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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