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的县令夫人猝然一震,整个身子为之一晃,像被一箭刺中。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庆娜,像孩子一样扑扑落下泪水,却极力地克制住了没有发出哭声。
    “乌穆……”庆娜温柔的目光将她一寸寸打量,怜悯而疼惜。
    县令夫人别过头,垂目看迎宾楼下的一片,知错而又弱弱地问庆娜:“阿姐,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庆娜的心像猛地扎上一刀,她紧紧地捏了捏手心,道:“嗯!不过还好,不是大事……你,你告诉阿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到这来做什么?”
    乌穆愣了一愣,脸上逐渐委屈:“有好多人要杀我,海大、海二都死了,我身边的人他们都死了,我也受了重伤……我好累啊,我知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可我不想就这么被杀死……阿姐,你不要骂我,我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
    庆娜心痛得几乎支撑不住,眼泪滚滚而出,胸口更像被压了一块巨石,说不出话来。
    县令夫人的眼睛流连在她的脸上:“阿姐,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就那么死了,跟死了个蚂蚁有什么区别?那样,我已经死了,而你们都还不知道,也许永远都还在等我的消息。所以,我要死得轰轰烈烈,就算不能活着回到铎月,至少……我死后的尸身能回去吧!”
    庆娜双肩控制不住地瑟瑟抽动,县令夫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滚烫的烙铁,一字一字都烫在她滴血的心上。
    虽然眼前是个陌生的妇人,但是她的每一表情她都能幻想出乌穆的样子。
    庆娜重重地闭了闭眼目,强迫自己稍微收拾了一点情绪绪。
    “那你告诉阿姐,到底是什么人追杀你?你有一点线索吗?你说出来,不管他在徵朝如何位高权重、如何只手整天,阿姐和王兄们都不会放过他!”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对过的县令夫人蜷了蜷双唇,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终于等到为他出头的大人,终于放下桀骜,整个状态都垮塌了下来。
    “阿姐,我没有用……”
    庆娜摇摇头,以眼神让他不要这么说。
    县令夫人继续道:“我查了,查看很久,但是也没查到他们究竟是谁……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大徵的人。”
    庆娜双眼豁然圆睁,其实不仅是庆娜,整个迎客楼下听见这句话的人都惊住了,一片死静。
    不确定是不是大徵的人追杀他……
    这个信息可谓石破惊天,完全出乎了庆娜的意料,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迎客楼下,秦坚、苏策、凤辰、谢遥站在一处。秦坚捂着简单处理过的脑门,表情难以描述,他愣愣看着楼顶的两个女人,心里想着口中就喃喃问了出来:“殿下,你见过鬼吗?”
    “见过。”凤辰道。
    秦坚和苏策齐齐转过头来。
    秦坚声音发紧道:“何时见过?”
    凤辰道:“现在。”
    秦坚和苏策忍不住互视一眼。
    凤辰将视线从迎客楼上收回,转向二人,道:“现在局面不是好多了吗?”
    秦坚和苏策不明就里,停了一瞬,又同时醍醐灌顶领会了凤辰话中的意思。
    是啊,眼下这个也不知道是“乌穆冤魂”说不确定是不是大徵的人追杀他,是大大了削弱了徵朝人谋害乌穆王子的嫌疑啊!
    二人当即目中一跳。
    迎客楼上,县令夫人和庆娜陷于沉默。
    恍惚过后,那县令夫人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十分坚定地道:“但是我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一路人!”
    庆娜再次惊异:“不是一路人?”她停了一停追问:“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一点!”
    县令夫人忽然扶住额头,像是有点头痛:“对,我确定,是有好几路人在追杀我!”
    庆娜狠狠地震住,跟着重复了一遍:“有好几路人?”
    她心头振荡,紧接着就问:“你是如何判断他们不是一路人的?”
    县令夫人突然被问住,凝滞地自己开始思索,口中低低循环往复地自言自语:“我如何判断他们不是一如路的?我如何判断的,我是看到……我想想……”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只手扶上额头,又一只手扶上额头,最后两只手一起抓抱着头,表情痛苦得好像头脑在撕裂一样!
    庆娜突然想起徵朝送来的讣告上说乌穆是头部触地而亡,当即心中一凛,伸手一把抓住了摇摇摆摆的县令夫人:“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不要想了,没事的……”
    县令夫人在庆娜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他徐徐地抬起头,眼中再次出现无助的神情,而对于庆娜抓紧着她没有一丝的抵触。
    “阿姐……”
    “阿姐在。”
    县令夫人的双唇隐隐地颤抖:“我快撑不住了,你们来得太及时了,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庆娜觉得有一双手快把她的心绞碎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县令夫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对方期待的眼神太剜痛她了,她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她的脸庞,勉强挤出笑意点点头:“是的,我们是来接你回去的,高不高兴?”
    县令夫人笑了一下,笑中带泪:“当然了!阿姐,那你别哭了,还哭什么?”她抬起手为庆娜擦拭掉颊上的泪水。
    二人看着彼此,忽然,县令夫人的手停在了庆娜的腮边,并且脸色骤变!
    庆娜也跟着她一道定住,紧张道:“怎么了?”
    只见县令夫人双目直直地盯着她,久久不出声,眼神越来越惊恐,看得庆娜的全身汗毛都站了起来。
    “乌穆?”
    “阿姐,”县令夫人的声音慌张而害怕:“你……你怎么、怎么会比我高了?”
    庆娜瞬间凉透。
    县令夫人将衣袖举到自己眼前,惊悚,又低头端详起身上的衣物:“这怎么回事?我怎么穿着女人衣服?我……”他突然打住。
    庆娜的心都停了。
    “我想起来,我跳了栖鹿台了啊!那我,我现在是哪里?现在是谁?”
    县令夫人后退了好几步,她缓缓梭视了一遍天上地下,眼中渐渐恐惧到无以复加,似乎在这一切中得到了答案。
    “乌穆!”
    县令夫人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一晃,当即倒了下去!
    庆娜急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