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玉回到了翠渚两天,闭口不谈去长安参加苏丽华婚礼的事情。闻玲每天暗中观察她,发现她虽然嘴上没有提,但是行动上却紧锣密鼓地在准备了。
    白锦玉下棋、斗蛐蛐、玩叶子牌在五脉赢过不少人,她连续两日在各个山头奔波,把所有的欠债都要了回来。
    她把钱要回来,就开始张罗礼物。翠渚里人才辈出,很有些是各行各业的翘楚,她花了五十两银子定制了一款金蝴蝶桃花荔枝纹耳环。
    一方金片衬底,以一枚窄窄的金丝镶边,用联珠纹组成的细线双钩出的蝴蝶、桃花、桃实、桃叶,又填饰缠枝卷草,不过一寸长的小件,却尽显锦绣葱茏,即使宫中皇后也未必有这样精贵的饰品。
    此外,她还开始准备行李,这两日中正好有一日恰逢翠渚的休沐,她下山买了好几套价格不菲的衣裙,俨然是要去出席郑重场面的行头。
    闻玲默默看着白锦玉这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终于按耐不住了,在一日晚课散学时,追上了她。
    “你真的要去长安见你妹子吗?”闻玲问。
    白锦玉理所当然道:“真的要去。”
    她的口气极其自然随意,一点也不像是发了重大决心的样子,闻玲不由道:“这可不是去二脉的农地里逛一圈,是要触犯门规、弄不好要被逐出师门的。我娘都明确跟那信使拒绝了,她不会同意你去的,你难道还要去忤逆我娘?”
    白锦玉道:“我明日就会找师娘谈这件事的,相信明日听了我的,师娘一定会放我下山的。你就放心吧!”
    闻玲看着胸有成竹的白锦玉,讶奇道:“你成天都哪儿来的自信?此事非同小可,我娘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别去碰钉子了!”
    白锦玉道:“师娘通情达理,我给她讲讲道理,不会碰钉子的。我有把握,她最后是不会阻拦我去的!”
    闻玲虽知此事不易,但更知白锦玉的能耐,话她还是信了。只是信了反而更生了另外的担忧:“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你这回要是走了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
    白锦玉笑道:“能有什么事?你看我去西赵女扮男装的都能全身而退,这次又不出国境、又无需侨装,去看看就回来了能出什么事?”
    白锦玉眯着眼睛,半真半假地道:“据说京城长安是八街九陌、软红十丈的繁华地,我还没去过呢,正好借此机会一饱眼福。”
    闻玲看着没心没肺全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的白锦玉,翻了个白眼。
    白锦玉笑着将手中的书册塞进闻玲的手中,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帮我拿好,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阿黄不见了,我得去找找它。不跟你说了,你早点你回去!”话音落下,白锦玉已经跑出去了数丈,闻玲又喊了些什么,她也抛之脑后了。
    翠渚的夏夜安和静谧,迤逦的远山如墨袖长舞,在夜色中曲线毕至,墨蓝的天幕星铺天宇,月光似水清辉流泻。
    白锦玉伴着一路蛙鸣,穿过绿竹深深,径直走进了闻宴的萃景轩。
    她几乎刚一踏入,一团活泼的身影就从门前的灯亮下朝她奔了过来,旋即嘴里发着“汪、汪”的声音在她的裙边绕着圈打转。
    “阿黄,”白锦玉蹲下身来,宠溺地将这团黄色的毛绒绒揉了揉,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说,是不是又贪嘴跑到这里来要东西吃了!”
    她将这只叫“阿黄”的狗抱上膝头,话面虽然责备,但是口吻却是极尽的宠溺。
    “哇,瞧你的嘴巴上,还有肉渣,看来你今天的伙食真不错啊!”白锦玉将狗的脸又捋了捋,忽而感到天井里的光线暗了一暗,侧身去看,原是那灯光倾泻而出的门口走来了一个人。
    “闻宴!”白锦玉对着来人笑了笑,道:“我就知道我这狗儿子在你这里!”
    闻宴不疾不徐地从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在海棠树下把只狗抱在怀里摸了又摸。
    白锦玉站起身来,把阿黄抱在怀里,俨然像抱着一个小孩,那黄狗也确实乖巧,不声不响,一脸痴恋地看着白锦玉。
    “闻宴,你肯在门口给阿黄放吃的,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不生我的气啦?”白锦玉试探着问闻宴。
    闻宴看着她,眼角缓缓露出笑意。
    白锦玉狠狠拍了下脑袋,闻宴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只听她道:“我实在是愚钝,今天才突然明白这一阵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生气了?”
    闻宴道:“哦,那是为什么?”俨然一副要洗耳恭听的样子。
    白锦玉轻轻侧过了一点,小声道:“我不应该答应那么多门生在圣训阁罚跪的邀请。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拿出来研究研究学问。我说的对不对?”
    闻宴轻幅地点了点头,一抹浅笑犹如云开月绽。
    白锦玉不禁靠近了他一点点:“闻宴,以后要是遇到我不对的时候,你就直接跟我说好不好?你冷冰冰的样子我好害怕!”
    听到最后两个字,闻宴眼波一动,柔了声音问道:“真的让你害怕吗?”
    白锦玉诚实道:“是啊,所以,以后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你就直接告诉我好吗?”
    “好,”闻宴默了一默,道:“你要去长安参加妹子的婚典?”
    白锦玉正捋着阿黄皮毛的手一顿,将它放在了地上,掸手拍了拍道:“是啊!对了,说到这里我差点忘了还有事要求你!”
    说着,她立即拉了闻宴的胳膊往屋里跑。
    闻宴被她拉拽着,一下子被她拖到了写字的书案桌前,又被她按着坐了下来。
    “何事?”闻宴道。
    白锦玉殷勤地将桌上的茶杯拿过,滴几滴茶水在砚台上,加紧磨了一会儿墨汁;接着又从笔架上取了一只提斗大豪递给了闻宴。
    “闻宴,你的字如今在外面行情可好了,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写几个字作为送给苏丽华的礼物,好吗?“
    闻宴一听,当即将笔重重地掼下,眉心锁道:“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