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立刻转头,就见石辔灰头土脸爬起来,眼眶里蕴含着两泡痛苦泪水,委屈哀怨望着师傅,反观百里瑶,丫始终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标准姿态,眼神直视前方,完全一副置身事外样子。
    师傅眉头一跳,两眼一瞪,怒道,“遥儿,你干什么?”
    百里瑶这个时候应该说“我什么也没干,是师弟自己不小心摔倒”之类之类推脱话,但小净尘根本记不住台词,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按照百里瑶性格演。
    不得不说,白希景非常了解小净尘,知道她看见安奇演出来不标准扎马步动作时,肯定会动脚纠正,所以他什么都木有跟她说,只让她自由发挥。
    于是,面对师傅责问,百里瑶抬头,无辜望着他,“他马步扎得不好。”
    沈秋雨微微一愣,这并不是剧本上台词!!!
    小净尘拍戏时候,沈秋雨也旁边看,像他这样实力派老戏骨对于人表情非常敏感,他一看就知道小净尘完全木有演,她表现出来就是她心里真实反应,沈秋雨演了近四十年戏,什么样角色木有遇见过?什么样演员木有碰到过?小童星他也认识不少,却从来没有跟这种完全凭直觉演戏小孩对过戏,虽说小净尘并没有演但能够将自己真实反应与剧本角色重叠,本身就是一种天分。
    小净尘完全不按剧本走,如果是其他年轻演员也许会立刻卡掉,然后找导演申诉,但沈秋雨不会,像他这样老戏骨完全可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他不禁有些期待,完全不知道对手下一步会怎么演情况下飙戏……,想想就很热血沸腾。
    于是沈秋雨完全无视铁鹰导演准备喊“卡”动作,“师傅之魂”上身,瞪着顽劣弟子百里瑶,威吓道,“所以你就踢他?”
    百里瑶大眼睛一眨,完全实话实说,“我是帮他纠正,他没有站稳才会摔倒。”
    沈秋雨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小丫头果然跟他飙上戏了,好久没有过这种兴奋感觉了——
    师傅脸色一沉虎着脸吹胡子瞪眼,“这么说还是他错咯?”
    百里瑶大脑袋点啊点啊点,奶声奶气诚恳道,“就是他错,您应该加倍责罚他。”
    师傅:“······”气得浑身哆嗦,抖着柳条就往百里瑶身上抽。
    这柳条是特制,打身上一点都不疼,但小净尘不知道,她也完全没有演戏自觉,一发现“师傅”要打她她立马转身就跑,速度得像风一样,几个起落便蹿上大树大脑袋从树冠里探出来,幸灾乐祸望着树下气得浑身哆嗦师傅。
    “卡——”铁鹰导演这一声卡喊得那叫一个通体舒畅,“k,然台词跟剧本有点出入,却能表现出百里瑶顽劣性格,不错,不错,后面去林子里拍大家收拾东西。”
    工作人员立刻忙碌起来小净尘还躲树冠里,只留下一个脑袋探外面一眨不眨盯着沈秋雨,许琳琅站树下仰头喊道,“净尘下来,我们要换地方了!”
    小净尘小嘴一瘪,道,“表,下来他会打我。”小爪子毫不客气指着坐椅子上休息沈秋雨。
    “噗——”沈秋雨一口茶水喷出去两米,他错愕抬头望着树冠里小净尘,小净尘腮帮子鼓鼓,被修饰成瓜子脸包子脸上满是纠结,沈秋雨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净尘小眉头扭成毛线球,撅嘴,“你表笑,爸爸说要尊老爱幼,不然,我肯定揍得你爬不起来。”
    “好,好,我谢谢你,谢谢你!”沈秋雨笑得几乎岔了气,直接当着小净尘面将柳条给掰断了,反正已经用不着了,“好了,你下来吧,我保证不打你。”
    “好吧。”小净尘果断跳下大树,干净利落脆得让沈秋雨又是一呆,忍不住捂嘴闷笑起来。
    小净尘一落地,就直接越过许琳琅奔向傻爸爸怀抱,小净尘趴爸爸肩膀上装死。
    树林里戏份比较重,首当其冲就是石辔和百里瑶幼年时期练武戏,鉴于两个小演员年龄限制,武术指导特意琢磨了几个简单但是看起来颇为华丽,经过后期特技加工会相当出彩动作,于是,别工作人员忙着搬东西时候,两个小不点被带到旁边空地上学习“功夫”!
    小净尘本身就会功夫,几个简单动作一学就会,安奇也拍过不少动作戏,勉勉强强能过关。
    正式开拍时候,问题来了——练习时候,小不点们用都是树枝,但拍摄时候必须换成剑,可是,小净佛门出身,她拒绝一切开刃凶器,尤其是刀剑,百里瑶死活不肯拿剑,这戏要怎么拍?
    铁鹰导演直接将难题丢给许琳琅,许琳琅眼巴巴望着白希景,白希景这次立场很坚定,他推推眼镜,从容淡定,“别看我,我也没办法。”
    后没办法,铁鹰导演只好将“练剑”替换掉,“练剑”主要是显摆两人幼年时期感情有多么深厚,既然“练剑”不能用那就换一个,道具组当场跑到林子深处打了只野兔子,准备让两个孩子一起烤肉。
    这个想法铁鹰并没有跟白希景沟通,而傻爸爸估摸着拍摄还要一会儿才开始,便将小净尘托付给许琳琅,自己跑去上了个小厕所结果,只是这前后不到两分钟时间就出事了。
    道具组打了几只野兔子回来,他们并没有避着人,就那么拎着死兔子一路走过,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都会忍不住感叹两声,心软一点说声“可怜”“可惜”,心志坚定一点便对晚上烤兔肉各种期待。
    安奇一看到兔子,眼睛“唰~”一下就亮了,他家境不错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对兔子肉自然不陌生,于是,他还很有同伴爱拉了拉小净尘,指着那即将变成美味佳肴材料道,“看,兔子!”
    小净尘山上是养过兔子,她热爱森林里一切,无论是纯良兔子,还是爱捣乱猴子甚至是凶猛野兽,都是她朋友,所以一听见有兔子,她立刻转头望了过去,血淋淋兔子毫无预兆闯入她视线,笑容凝结她脸上!!
    为了迁就小净尘佛性,过年时候,白奶奶处理鸡鸭鱼都是避开她,所以,小净尘完全没有见过这种动物非自然死亡场面那鲜血淋漓样子狠狠撞击着小净尘脆弱幼小心灵。
    小兔子明显还木有完全死透,小爪子微微抽搐着,粉嫩嫩三瓣嘴往外冒着血丝殷红血液从脖子上伤口处汩汩往外冒,浸染着暗灰色皮毛,兔子眼黯淡睁着,空洞而没有生机,却仿佛正无声控诉着人类残忍无情。
    小净尘静静看着小兔子,呆滞了近十秒钟,她突然仰头张嘴,“哇啊——”一声大哭起来。
    小家伙力气大肺活量大哭声一起那绝对是震天响整个片场人都能听见,就连铁鹰导演都吓了一跳忙不迭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小净尘根本不理他只是下意识找爸爸,大颗大颗眼泪涌出眼眶冲刷着脸颊,卷翘睫毛湿漉漉黏一起,哭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白希景从临时搭建洗手间出来,老远就听见那熟悉哭声,傻爸爸心立刻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小净尘立马朝他张开手臂。
    白希景根本没心情追问是怎么回事,当即伸手将小净尘抱起来,小净尘搂着傻爸爸脖子,趴他肩膀上,眼泪像断了线珠子一样不停往下落,小净尘哭声完全是一种情感宣泄,恐惧、害怕、心惶等等负面情绪纠缠一起,有一种穿透灵魂感染力,让人莫名就跟着一起心酸难受。
    白希景拍着她后背轻声哄着她,眼角余光一扫就瞅见地上那几只死兔子,他目光一凛,冷冷眼刀朝着铁鹰片了过去,这位土匪头子似导演心里蓦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从白希景眼神中感受到了阴冷杀气——他是真想要杀了自己!!!
    这一认知让铁鹰心直接漏跳了半拍,可是仔细看过去,白希景镜片背后眼神一如既往清冷平静,根本没有任何阴霾···,难道刚刚冷意只是自己幻觉??
    铁鹰不安摸了摸额头冷汗,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白希景面无表情扫了道具师一眼,然后冲着铁鹰道,“如果你们再敢拿这种血淋淋东西吓她,我们立刻离开,小小违约金我还受得起,只是耽误了拍摄进度不知道你受不受得起。”
    铁鹰脸色当下就绿了,这是威胁啊有木有,红果果威胁啊~!
    要是小净尘这个时候走了,不但前面拍摄镜头全部作废,他还得重找演员,重弄场地,浪费那么多胶卷那么多场地租金不说,主要是时间他们耽误不起啊摔~!
    铁鹰立刻挤出一个疑似善意笑,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但配上那张土匪脸真是说不出扭曲,“是我考虑不周,抱歉抱歉,那个……,要不今天你们就休息,我们明天再接着拍?”
    白希景冷冷扫了他一眼,抱着小净尘转身就走,连一个拟声词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