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前头三艘商船,后头四艘大庆水师的船远远的跟着,往那外海驶去。
    夏破军也是怕这位祖宗但凡有个闪失,自己上下九族都不够赔的,当下便派了一艘船回去报信,让定海卫派出大队人马出海接应,这头自己又将船上的旗帜降了下来,远远的缀在后头护卫着。
    有那亲信的兵士不明所以,凑过来问道,
    “头儿,那前头船上的是甚么人?我们要跟着去做护院?”
    夏破军眼儿一瞪怒道,
    “那船上就是要人命的活阎王,下去吩咐一声,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护着那位,便是你们一个个都喂了鱼,也不许那位有闪失,若是不然……不光是老子死,你们死,便是全家大小,九族亲戚都要跟着赔进去!”
    那小兵吓得一吐舌头,
    “爷爷哟!这么个厉害人物呀!”
    当下忙向众人传令去了!
    一路无语,行到了指定之处时,海面上已是一片漆黑,今儿晚上风大,天上云朵将星辰遮掩,这般冷冽的冬日黑夜大海之上,饶是惯常出海的吕同也不由的一阵胆寒,只这位朱公子却是一脸的兴奋,看了看天道,
    “果然是风高月黑杀人天啊!”
    吕同苦笑一声,端着罗盘在手中看了看,认准了方向,又让船向西行了二海里,远处果然隐隐绰绰的现出几艘船影来。
    吕同让人打出信号,那边立时也有连闪了三下的灯光,之后再闪三下,对方也是再闪三下,之后再闪却是只有两下,对方再不回应,这边移船过去,对面的船只才将灯火全数点亮,两相靠近之后,借着两边船只上的一派灯火,朱厚照看清了对面的人。
    不由咧嘴笑道,
    “嘿!果然是一帮子红毛怪!”
    这些人生得怪,有的红头发,有的栗色头发,有的是黄发,有的人面白如鬼,有的人却是色黑如墨,若不是还有两个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滴溜打着转,根本瞧不见还有一个人杵在那里。
    一个个怪模怪样的样子,在这黑夜中的大船上,跟海里爬出来的妖怪似的!
    朱厚照咧了咧嘴对吕同道,
    “你成日里同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夜里也不怕做噩梦?”
    吕同讪笑道,
    “这个……瞧久了,倒也习以为常了!”
    说话间,对方便招呼着吕同过去,吕同过去同人连说再比划,回来对朱厚照道,
    “那边说是要瞧瞧货!”
    朱厚照点头又道,
    “他们有甚么货,也让我们瞧瞧呀?”
    这样的交易有以货易货的,也有对方用现银买的,吕方应道,
    “对方说是有些银矿石,也有些货物,要不……您派人过去瞧瞧?”
    朱厚照点头,吩咐身边的锦衣卫道,
    “过去瞧瞧!”
    这厢有两个人过去了,之后对面也过来了两个面白如鬼的红毛怪,朱厚照看得啧啧摇头,
    “这甚么模样,看着便让人渗得慌!”
    费朗西斯也没这么惨白无血色呀!
    他们那里到底是有多少人种呀?
    其实这船上的人也不全是佛朗机人,也是沿途之上加入不少各国的亡命之途,不过在此时的大庆人眼中,一概以妖怪称呼便没错啦!
    两边的人互相验了货回来,锦衣卫过来禀道,
    “公子爷,银矿石倒是成色极好弄回去稍稍炼一炼便能用,运过来的货却很多是被海水侵蚀了……”
    朱厚照便对吕同道,
    “告诉他们只要银矿石不要货!”
    吕同过去同人叽哩呱啦一讲,那头就变了脸,冲着吕同挥舞着双手也叫唤了一通,吕同回来道,
    “他们不肯,说是东西要嘛一起收了,要嘛就都不要!”
    朱厚照闻言哼道,
    “那这买卖不做也罢!”
    说着对手下人吩咐道,
    “把跳板收了,本公子要打道回府了!”
    有人应声去撤跳板,那头的人见了自然不肯,又叽哩呱啦的嚷了一通,
    “他们说甚么?”
    吕同应道,
    “他们说可以再商量!”
    “嗯……这才有做生意样儿嘛!”
    朱厚照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吩咐道,
    “你去问问,他们能让步多少?”
    吕同过去问了问,
    “公子爷,说是我们的货全都要,他们那里嘛……”
    吕同瞧了瞧朱厚照的脸色,
    “他们的货和银矿石全都给我们,之后让我们等一阵子,再给我们补一船货……”
    朱厚照听了嘿嘿一声冷笑,
    “他当我姓朱的是傻子吗?他们随便说说我就信了!”
    说着想了想一摆手道,
    “这样吧,爷这也是头一回出海做生意,也不能空手而归不是,收了他们的所有的东西,我们就把丝绸和布匹给他们,瓷器就算了!”
    吕同过去一讲,对方几人好似首领的人物便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之后吕同回来道,
    “他们同意了!”
    “嗯,这还差不多!”
    朱厚照负手立在船头,看着双方开始搬东西,对方船上又搭了好些个跳板过来,那头陆续跳上不少身强力壮的汉子,
    “爷……”
    身后的锦衣卫也是久历江湖的,看这架势便凑过来道,
    “这帮子人只怕是不怀好意!”
    朱厚照闻言立时双眼放光,
    “怎么着……这是要劫船了!”
    听那口气是异常的兴奋,摩拳擦掌道,
    “吩咐儿郎们都警醒些,别阴沟里翻了船!”
    “是!”
    这厢下去吩咐了,吕同一脸黑线的看着跃跃欲试的朱公子,忙轻声劝道,
    “朱公子,我们便在这上头瞧瞧便成了,您可是贵人,切切不可与这帮子西边来的蛮夷一般见识!”
    您可不能下去亲自砍人啊!
    您要是死了……我的小命估摸着也要跟着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朱厚照闻言是白眼一翻,
    “爷我知道!”
    说话间下头果然异变突起,对面一窝蜂过来搬货的水手,突然就翻了脸,将手中的货物一扔,就抽了腰间的弯刀。
    这些个佛郎机人就是一帮子打着做生意的名头,行抢劫杀人之实的海盗,见着今日这三艘船上的货物实在太好,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了,自然便使出了惯常的伎俩,装做上船搬货,之后就趁机发难。
    同时他们那边船上的人也对这边过去搬货的人下了杀手,这要是遇上平常的商人,请了些江湖上的武师做护卫,说不得大庆人便会有了死伤,只可惜今日里这帮子佛朗机人出门没看黄历,竟是遇上了锦衣卫乔装的水手,一动起手来,那是半点儿不含糊。
    众锦衣卫在皇帝陛下兴高采烈的呐喊助威声中,便如那砍瓜切菜一般将人给全数收拾了,若不是朱厚照在上头大喊,
    “把那几个领头给我留下!”
    有人手疾眼快收了手,这帮子佛朗机人今儿晚上,便要全数留在这里喂海鱼了!
    因着变故来的突然,这一船的佛朗机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另外四艘船上的人才回过神来,这些人倒也悍勇,却是移船过来,便要跳船近战。
    吕同看着那些身形高大,肌肉纠结,怪吼怪叫的红毛、黄毛怪们,不由的有些腿肚子打转,
    “这个……公子……他们的人可是不少啊!”
    朱厚照浑不在意的一挥手道,
    “放心,早说了保你平安!”
    这厢三艘船上的锦衣卫全动了,又打了信号给后头的夏破军,夏破军立时架起了自己这船上的佛朗机炮,向对方的船开炮,
    “咚……”
    黑夜之中准头不足,落在附近的水域之中扬起三尺高的浪来,朱厚照见了大叫,
    “不许开炮!不许开炮!爷要他们的船!”
    卫武在广州可是毫不费力就弄了一个船队,朕这里也不能差他多少吧!
    这边船上打出信号,夏破军果然不敢动了,于是命令几艘船全靠上前去,自己去了一身的盔甲,只着了单衣,将长刀抽出来对众人道,
    “小的们,今儿那船上可是有大人物,我们兄弟干这一票,干好了说不得前事就一笔勾销,以后还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你们一个个再敢如平日一般懒散怯战,连累了家里父母妻儿,可别怪老子没事先点拨你们!”
    说着将长刀往嘴中一放,使牙紧紧咬了,抓着缆绳,脚下一用力,便跳到了对面船上,众兵士一见头儿都拼命了,自然也不敢怠慢,跟着纷纷跳了过去。
    如今这时节海战还多以跳船作战为主,说白了也是行的陆上那一套,手持长刀在船上辗转腾挪,你死我活。
    那一方的佛朗机人是海上惯匪,一个个自西向东,一路抢夺过来,本就是干得刀头舔血的买卖,这一头的全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亲卫,又有陛下就在船上,他们如何敢不拼命?
    如此一番打斗真是激烈精彩,海面之上只见得灯光明亮,人影晃动,船只起伏,兔起鹞落之间,便有惨嚎声响起,有人接二连三的噗通噗通落入水中,灯光之下只见得海面之上一片血红之色,有那嗅得血腥而来的三角鳍在水中破浪而来,不多时那落入水中未死之人,便惨叫被拖入了水中,立时又有一股鲜浓的血色,冲上了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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