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纭听了恨恨道,
    “我就在那屋子里呢,他能如何?他敢如何?即便是心里想,只怕也不敢……”
    说着想了想又失声哭了起来,
    “若是我不在……还指不定他们会如何亲热呢!”
    说罢伏在那处哭个不停,韩绮见这情景知晓是劝不住,只得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先就这么着吧,待明日再说吧!”
    若是二姐夫有心解释那必是会亲自回来分说的,若是不然……
    那说不得夏文彬就还要纳一房妾室进府里了,且若是那女子真是二姐夫动了心思的,以后二姐姐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这样的戏码,即便韩府里没有,但这么些年她们也是听说了不少,世情如此,除非韩纭肯狠下心和离,不然又当如何?
    可和离之后呢?
    再嫁一个说不得又是一个夏文彬,韩纭便只能,要嘛独身一人守着嫁妆过活,要嘛古佛青灯,了此一生了!
    韩绮暗叹了一口气,
    “唉……如今的世道,女子难为,小妾不易,正室又何尝好过了?”
    不过看二姐姐这样儿,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了,还是待隔几日她冷静下来再说吧!
    只第二日天还未亮,韩绮便被韩纭给叫醒了,
    “二姐姐,你这是做甚么?”
    哭了一夜的韩纭,红肿着一双眼,披头散发,形容憔悴,神情哀怨的对韩绮道,
    “我想了一晚,他要纳妾我也拦不了,只一想起那女子的模样,我是实在受不得她那杯茶,好妹妹……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
    “去广州……我们去寻三妹夫吧!”
    “这个……”
    韩绮想了想应道,
    “他乃是到广州公干,办公差是四处跑动的,只怕人未必在广州城……”
    “那就我们自己寻个地儿住下,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韩纭拉着韩绮的手,眨了眨眼又要哭出来了,韩绮想了想点头道,
    “好吧!我们给二姐夫留个信儿,现下就走!”
    韩纭赌气道,
    “给他留甚么信儿,他如今在那里乐不思蜀,说不得正巴望着我不在,好让那女人坐大呢!”
    韩绮知她这时节是听不进去任何劝谏的,只得点头道,
    “好!依你就是!”
    韩纭这才好过了些,姐妹二人收拾妥当便在天亮时,城门一开就出北门而去,而后紧紧跟来的,夏祥不过晚了片刻就被挡在城门外,只得在城外守了一夜,第二天城门一开,就急匆匆回转府中时,却被告知夫人一大早便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下头人摇头道,
    “夫人不告诉我们!”
    夏祥闻言不由哭丧了脸,
    “不过就慢了一步,昨儿晚上没进得城来,就把夫人跟丢了,现下让我如何向老爷交待?”
    这厢无奈回转去见夏文彬,
    “老爷,夫人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不知晓……”
    “怎会不知晓……府里的下人们都不知晓么?”
    “不知晓,夫人有意不告诉他们,只带了落英与卫夫人便离开了新宁县城,小的……小的去城门处问了问,说是天一亮就从北门走了!”
    夏文彬闻言跌足道,
    “怎得就让夫人走了,这偌大的广州让我如何去寻她?”
    这厢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转儿,长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心中暗道,
    “纭儿那脾气最是急性,但三妹妹是最沉着冷静不过的,只要有她在身边,想来纭儿安全定是无虞的,许是……去投奔守正了?”
    越想越觉着正是去寻卫武了,便又问夏祥,
    “府里人可曾说过,卫夫人是从何处过来的?”
    “说是从广州城里……”
    夏文彬点了点头,
    “你今儿便去广州城……找锦衣卫千户所,寻着卫家大爷,问一问他……应是知晓夫人下落的!”
    即便不知,卫武是做锦衣卫的,想找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处,夏文彬心头稍定,
    “那……老爷您呢?”
    “老爷我这里有公务还未处置,待得处置完毕立时就去广州城找你们去!”
    他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万事当以公为先,总不能因私废公,误了正事,即便媳妇儿跑了,也要先将手头的事儿安排好了再走!
    只他们未想到,韩氏姐妹去了广州城,却是因着卫武并未在卫所里,便自家包了一家客栈住下,夏祥寻过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着卫武,更不用说自家夫人了。
    却说韩氏姐妹在永清门外寻了一家客栈,将后院包下住了,韩绮先派了夏显去锦衣卫所报信,知晓卫武不在卫所里,倒也是心里早有预料,便将口信留在了卫所,自己同韩纭住了下来。
    之后韩绮又暗暗写了信,让夏显托人送去新宁,告诉夏文彬她们的下落,却是让他不必着急着过来。
    如今二姐姐正在气头上,夏文彬来了只会撩得她火更旺,还是隔几日再来吧!
    却说韩纭在这客栈之中住下,初时每日里说起夏文彬便要哭一会,哭了几日倒是不哭了,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拿着那一双自己做给夏文彬的鞋,一面在手里抚弄,一面哀怨自怜,
    “左右我是生不了孩子了,也不能给他留后,他也不必纳妾了,不如休了我,也好再明媒正娶一个,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嫡子,总好过妾生的强!”
    韩绮一眼便瞧出了她心里的病症所在,
    “二姐姐你这是害怕么吧?”
    “我……我怕甚么?”
    “二姐姐这是心里害怕,觉着自己不能生育,生怕二姐夫迟早有一日会厌弃你,先是不顾他反对纳了妾,以为这样他便会念你的好,却没想到惹恼了二姐夫,你心里便更害怕,更不知所措了,之后去乡下见着那屋子里的姑娘,你问也不问便跑了……那姑娘是生得挺好看吧?”
    韩绮的话一说完,这屋子里立时陷入了一片沉寂,良久韩纭却是满脸泪流的跳起来指着韩绮大叫道,
    “韩老三,你就是这么讨厌!明明知道……偏偏要说出来甚么……你最讨厌了!”
    说着话,一把推开韩绮夺门而出。
    韩纭流泪着跑出了客栈,却是一气儿跑到了码头堤岸之上,眼前便是那滚滚流淌的江水,韩纭紧紧握了手里的鞋却是哭得声嘶力竭,
    “韩老三,你最……最……最……讨厌了……呜呜呜……呜呜呜……夏文彬……你……你最……讨厌了……你们都讨厌死了!”
    滔滔江山前,韩纭跌坐在地,抱着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最……最讨厌……最讨厌……呜呜呜……”
    韩绮远远跟着她出来,见着二姐姐对着江水放声痛哭,却是长叹一声,并未上前安慰,落英与桃李也跟了出来,见状落英担心道,
    “三小姐,我们要不要过去?”
    韩绮摇头,
    “让她哭吧!哭过了……她自己就明白怎么做了!”
    三人在那处等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韩纭再也哭不动了,呆坐在那处双眼发直,韩绮才走上前去,
    “二姐姐?”
    韩纭充耳不闻,韩绮便撩了裙子坐到了她身边,韩纭这才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双眼红肿,发丝凌乱,目光却是清澈无比,
    “老三,你说我该怎么办?”
    韩绮想了想道,
    “第一,好好养身子,吃病针灸,决不能放弃希望……”
    韩纭咬唇,
    “然后呢?”
    “第二,同姐夫商议着纳妾,不过依我所见,若是姐夫真喜欢那女子,更不能让她进门……”
    韩绮转头看向江面,目光幽冷,
    “要嘛是黄氏,要嘛选一个你能拿捏的女子进门,但凡姐夫动了心的,必不能让她进门……”
    韩纭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抬手为韩绮抚去了额头上被江风吹乱的头发,
    “唉……老三,我觉着……以你的性子,怕是怎么样都能过得很好吧?即便是卫武也纳妾进门,你必也会将自己的日子打理得很好的!”
    韩绮苦笑一声道,
    “我这是蜡烛台只照得见别人,照不到自己……”
    顿了顿道,
    “前头卫武带了一个女子回来的……”
    韩纭闻言眉头一挑,
    “怎得没听你说?”
    韩绮白她一眼,
    “我自到了广州尽听你倒心事了,你何曾问过我一回?”
    韩纭嘿嘿一笑,抬手抠抠头皮,
    “那个……你现在说,我听着呢!”
    韩绮便将那莺歌的事儿略略讲了一遍,韩纭叹气道,
    “看来三妹夫是真心心疼你的!”
    “二姐夫便不心疼你么?”
    韩纭神色怅然,
    “他是心疼我的,于是我便更怕他这份心疼会用在旁人的身上!”
    韩绮将下巴放在了并拢的膝盖之上,轻轻道,
    “我也怕呀……其实我那时想的……若是他当真对那女子动了心思……”
    说着将手放在胸口轻轻一捏道,
    “那我便自此关紧了心门,从此之后便与他做一对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夫妻……”
    从此之后,收回自己的心,再也不爱他,不疼他,不理他、不看他,直到……有一日心里再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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