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咧嘴一笑,回头看向卫武宽慰他道,
    “卫兄弟,我们锦衣卫办案那有不死人的!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举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就说是我们南昌府千户所给弄死的,决不让兄弟担干系,吃上头的挂落!”
    卫武闻言勉强一笑,摆手道,
    “怎好让赵大人与我等背黑锅,此事卑职自会上报镇抚使大人,如何发落且由大人定夺就是!”
    那赵霖也不过就此一说,趁机卖个好给卫武,闻听他推辞自然也不会坚持,当下笑笑道,
    “即是卫兄弟胸有成竹,那愚兄便不再多过问了!”
    卫武点头冲他一拱手道,
    “还要请赵大人叫名仵作过来,卑职要瞧瞧这陆子玉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赵霖闻言点头,
    “好,卫兄弟是个细心的人,即是出了错自当明白错在何处,追根究底才是认真办事之人!”
    当下果然出去寻了一名仵作,那仵作当着卫武的面,剖开了陆子玉的尸体,细细查过内脏之后,得出的结论与那大夫的大致相同,都说是陆子玉身体太弱,又经过审问拷打,再又灌药之后亢奋太过,以至身体无法承受,令得心脏骤停,血管爆裂而死!
    卫武见到了现下的情形,这才算是信了,点头道,
    “多谢仵作了!”
    那仵作退了出去,卫武在陆子玉被剖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前,转了几个圈儿,蹲下来低头对上陆子玉那张死状可怕的脸,喃喃道,
    “你也不必怪我,你那主子要杀你灭口,只没想到他的手能伸到锦衣卫里来,这也是我没防着……不过……你放心……你那主子我迟早会让他下去陪你的……”
    说着伸手抚下了陆子玉的眼皮,挪开手时陆子玉已是双眼紧闭,
    “哼!”
    卫武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刑室,外头自有人去将尸体抬出去处置,那头去抄家的人,两个时辰之后回来了,钟顺兴冲冲道,
    “头儿,搜着啦!”
    “哦……”
    卫武正与梁绍、赵霖二人坐在正厅之中,闻言眉头一挑,
    “搜着甚么了?”
    钟顺将那账本奉上,
    “头儿,搜着那陆府真正的账本儿了,却是在书房之中的一处暗门后发现的……”
    说罢双手呈上账本,卫武打开一看,乃是一本放贷的账本,上头有进有出,有来有往,有名有姓全数都是一些高息借贷,原来这陆子玉明面上做皮货生意,暗地里却是放着印子钱,这印子钱实在高利,乃是借一还三,利滚利,利润十分的可观!
    卫武翻了翻,
    “怪不得那陆子玉不过几年便有了偌大的身家,原来是做这勾当!”
    将那账本扔给了梁绍,
    “你瞧瞧!”
    梁绍细细看过之后对卫武道,
    “前头我见他死的挺惨,我瞧着还有些不忍,不过现下只看这一本账,便觉着他死有余辜了!”
    这账本上借陆子玉银子的多是城外的农户,放钱十吊,一月为期,按着二分行息,合计一月间本利为一吊二百文钱,再以三十日除之,每日应还三百四十文,按日索取,戳印为记,这便是印子钱,且以上为例,若是当日的三百四十文不能按时归还,便这三百四十文便要按四分行息计算,如此利滚利,利生利,但有一日不能还,便如身陷泥潭再不能脱身,不弄得个倾家荡产,剥皮去骨不能脱身。
    那些城外种田为生的农户若不是家境艰难又怎会去借印子钱?
    借了之后多半是还不上的,陆子玉便雇佣了当地的泼皮无赖前去收账,到期不还便扒房抢物,又或是拉人卖儿卖女,他乃是读书人出身,还想着顾脸面,做这些事都在城外,又自己不出面,雇了旁人做坏事,自己倒还在城里疏财仗义,得了一个好名声!
    他如此明里暗里两套行事,多年下来竟无人如觉,可谓是阴险狡诈之极了!
    梁绍看得义愤填膺,
    “早知晓此人是这等大恶,便不应让他死得这般痛快!”
    卫武哼了一声道,
    “我倒不想他死得这般痛快,只……谁让他是个不禁事儿的呢!”
    那赵霖听了呵呵一笑道,
    “好啦!现下即在他家中查出了罪证,那就好办了……也不怕向上头不好交待了,左右这小子就该死,家产抄没充公乃是常理,卫兄弟只要将证物带上,知会一下南昌知府衙门,这小子家里怎么处置就是兄弟一句话了!”
    说罢赵霖很有深意的看了卫武一眼,卫武一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让他抄了陆子玉的家,至于说甚么抄没充公,充的是哪一个“公”,便自家体会了!
    卫武沉呤半晌道,
    “只……上头派下来的差事还未办完,我还要问过陆家人才成……”
    赵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点头道,
    “那是自然……差事自然是要办的!”
    卫武当下果然提了陆子玉的家人来问,那陆子玉的婆娘乃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妇人,生得倒是十分标致,跪在那里听卫武问道,
    “你丈夫平日里与何人来往?”
    那妇人想了想数了几人名儿出来,说完扯了袖子拭泪,
    “大人,奴家不过妇道人家,并不知夫君在外头做些甚么……”
    “那……你可听他说过……对朝政有何不满之处?”
    那妇人想了想又道,
    “时常听夫君提起的,他……他乃是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前头屡试不中,便对朝廷心生怨忿,日子久了却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在外头捞银子,妾身见他银子来的容易便猜这银子来的不正当……”
    那妇人哭了几声又道,
    “他是读书人的清高和脸面都不要了,一心钻进了眼钱里,妾身也曾劝过他,只夫君不肯听,每每都爱骂朝廷、陛下识人不清,任用奸佞,不用贤人……”
    从那小妇人口中听得那陆子玉,就是一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功名不成便想法子捞银子,心中怀恨朝廷,才四处散播不满……
    这一切听起来倒是十分合情合理,并无甚么可疑之处!
    卫武又提了陆家的管事与佣人来问,有人知晓,有人也不知晓,知晓的都说,
    “我们老爷就是恨不能得功名,便出钱资助那些读书人,时常与他们相聚便也要说些气话……”
    如此听到更是无甚破绽,卫武却是在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转而对梁绍与赵霖道,
    “如此看来,这陆子玉所言所行只是愤世嫉俗,而那米忠南也是受他影晌才有种种大逆不道之言了!”
    他能有此结论正中赵霖下怀,只这时节他跳出来说话反倒着了痕迹,装做沉思状点头,梁绍想了想却是面现疑惑之色,
    “这个……卫兄现下做此结论好似有些武断了吧!”
    卫武应道,
    “陆子玉已经身死,种种证据表明也指向是这原因,梁兄难道还有旁的发现不成?”
    梁绍听了苦笑一声道,
    “我……我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那里来的发现!”
    卫武点头道,
    “即是如此,这案子便查到这处吧!”
    说罢让人取了笔墨来便提笔向上头详报案子进展,赵霖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看着卫武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得出的结论洋洋洒洒的写了几页纸后,晒干了墨迹装入信封之中,又以火漆封口,沉声叫道,
    “王行!”
    王行应声进来抱拳,
    “头儿!”
    “将这信六百里加紧送入京师,呈交镇抚使大人!”
    “是!”
    王行上前双手刚要接信,卫武却是一偏手让开,待得王行抬头来看这时,又沉声叮嘱了一声道,
    “仔细些,小心别弄花了封口……”
    “是!”
    王行目光一闪,低头双手接过,赵霖看着那王行领命去了,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厢对卫武、梁绍二人笑道,
    “即是案子办完了,便无事一身轻了,今儿便由哥哥我做东,请了两位兄弟去乐呵乐呵如何?”
    卫武与梁绍二人欣然应允,卫武又笑道,
    “不瞒大人说,卑职几人到南昌府来也是见识了一些人物风貌……”
    说着嘿嘿一笑道,
    “尤其这赣江边的琼花馆也是时常去体察一番的……”
    言罢冲二人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表情,
    “卑职在那处还瞧上了两个颜色上等的妞儿!”
    赵霖闻言哈哈大笑道,
    “那琼花双姝乃是南昌府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卫兄弟能做她二人的入幕之宾,真是令得哥哥艳羡不已,即是如此……今儿我们便沾一沾卫兄弟的光,去会一会这琼花双姝!”
    赵霖此时心病已去,自然高兴,便想着花些银子令得这两个毛头小子欢喜欢喜一番,之后便一团和气的送二人归京,这事儿到此便算是了了,因而他很是热情的邀了二人去琼花馆。
    卫武便将带来的人分了一半留守,又有一半带着去了琼花馆,再加上梁绍与赵霖带的人,这一众壮汉了呼拉拉几十号人,打马在街面上一跑,街上百姓是纷纷回避。
    有人见不惯了,回头啐了一口骂道,
    “呸!甚么东西,耀武扬威,横冲直撞,这官府也不管一管!”
    有那认识马上之人的,闻言冷笑道,
    “管!官府敢管吗?你别瞧他们都是身着便服,那为首的可是锦衣卫的千户,你说官府敢管吗?”
    那骂人的一听说是锦衣卫,立时就变了脸,将那想再啐的一口唾沫,咕咚一声又给咽了下去,讪讪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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