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轮到陈盼弟做饭。
    平时洗衣锄地的活,陈盼弟是能偷懒就偷懒,要不就推给蒋玉做。
    但做饭这事陈盼弟是最勤快了。
    做饭那是可以偷吃滴。
    虽然不敢吃多少,但偷吃一口也是好的。
    陈盼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将一小簸箕的糙米倒进了大铁锅里。
    正准备放水,又将水盆放在灶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厨房门口,探出小半个头打量了一番,没见一人,噗哧一笑,飞快的跑回了灶台,眼疾手快从锅里捞出一把糙米,全塞到了嘴里,再将那盆水倒了进去。
    糙米又干又硬,表皮还很粗糙,放在嘴里嚼了半天,嚼得腮帮子疼不说,谷皮的碎尖还把口腔磨出了血。
    即算是这样,陈盼弟的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老大家的,你在干啥?”
    身后传来老氏狐疑的声音,陈盼弟吓了一跳,抻着脖子连忙把又干又糙的米粒子往喉咙口咽。
    干硬的米粒子把她噎得差点岔过气去,疼得她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咳咳咳……”
    陈盼弟捂着嘴弯着腰,拼命的咳,又使命的咽。
    终于,她把米都咽了下去。
    抬起头,泪流满面。
    “你个丧门星,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触我霉头!”
    老氏看到陈盼弟满脸的泪,登时脸就阴沉了下来。
    “娘,我没哭,就是烟熏着了,不信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通红的?”
    老氏哪有空看她,对于老氏来说,除了儿子子孙是自已人,儿媳都是外人。
    别说陈盼弟就是被熏了眼睛,就算是死了,也不过心疼当初的彩礼钱而已。
    陈盼弟自然是知道老氏的德行的,她这么一说也不过是为了打消老氏的怀疑。
    她笑嬉嬉的凑到了老氏面前,看到老氏竟然拿着一碗白米,登时眼睛都直了。
    “娘……娘……今天这是……这是要吃白米粥么?”
    陈盼弟说着说着口水都流了下来。
    “想得美,这粥也是你能吃的?”老氏虎着脸道:“你把这粥用一个小锅熬,熬得稠稠糯糯的,但不要干。”
    “哎,知道了。”
    陈盼弟喜笑颜开的接过了白米,不是她吃的又怎么着了?只要经了她的手,她定能吃上一口。
    别看陈盼弟嘴碎长舌爱占小便宜,但熬粥却是有一手的,整个家里她熬的粥是最好喝的。
    要不老氏也不能让她熬粥。
    老氏找了张椅子坐在了厨房门口,看着陈盼弟熬粥。
    陈盼弟这次没机会偷米吃了,只得老老实实的熬着粥。
    不一会,粥香四溢,香得所有人都往这里探头探脑。
    三年了,除了过年过节能喝到这么香的粥,一家子都快忘了粥是什么味道了。
    好不容易等到上桌吃早饭了,发现桌上还是跟往常一样的糙米汤。
    陈盼弟最终也没机会偷喝到粥,脸色也很不好看。
    大家正在喝着糙米汤,陈盼弟眼珠子一转,对着老氏道:“娘,昨夜好象还剩了些菜,我去拿来,不然就该坏了。”
    不等老氏说话,陈盼弟就要往厨房去。
    老氏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敲,吓得陈盼弟一个激灵扑腾一下坐了下来。
    老氏冷笑:“每顿都恨不得把锅给舔干净了,哪来的剩菜?”
    “那……那是我记错了。”
    陈盼弟不敢再动心眼了,老老实实低头喝起了糙米汤。
    正在大家喝着时,门口传来畏畏缩缩的声音:“大姑。”
    老氏登时笑了:“快进来,春花。”
    “哎。”
    老春花应了声,有些不好意的坐在了一边。
    现在哪家都勒着裤腰带过日子,饭点上人家去那是招人讨厌的事。
    何况老春花还是来喝粥的。
    按说自己家老姑要她点奶,她不该喝老姑家的粥,可是不喝粥她的奶就该没了。
    “来,春花,快喝粥。”
    老氏脚下生风,很快从厨房把熬了一早熬的又香又浓的白米粥端了出来。
    “啥?这粥是给老春花吃的?”陈盼弟第一个跳了出来。
    要是给初云吃的,她也就不说啥了,毕竟老氏偏心眼都偏到了胳肢窝里了,她反抗也没啥用。
    可是给一个外人吃,这哪成?
    水家三兄弟也傻眼了,自己家的老娘有多抠门,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时不时去娘家蹭吃蹭喝,小时侯还带着他们去蹭,直到他们知道要脸了才不去了。
    可是也挡不住自家老娘一颗占便宜的心。
    可现在居然把白米粥这么金贵的东西给一个嫁出去的侄女吃,他们的老娘该不会是中了邪了吧?
    “娘……”
    水寿不乐意了,就算有白米粥也该给他的云云吃啊,咋给一个外人吃呢?
    “你闭嘴,初云的留着呢。”
    不等水寿说话,老氏一个白眼扔了过去。
    “噢。”
    只要有他家云云吃的就行,水寿登时不说话了。
    陈盼弟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红了,她为了多吃一口,偷着吃糙米粒,差点就把自己给噎死了。
    现在却把这么精细的白米给外人吃,这还让不让人活?
    好吧,既然婆婆那里她说不通,那她找公爹说去。
    她就不信公爹能舍得把白米粥给丈人家的侄女吃。
    “爹……”
    “爹什么爹?”老氏一拍筷子,恶狠狠道:“吃饱了是不?吃饱了就给老娘滚!再多说一个字,明儿开始就喝半碗粥!”
    “娘,你不能这样,凭啥把白米粥给外人吃?”
    “凭啥?就凭这白米是我家老四孝敬我老太婆的!就凭这粥给春花喝了是让春花下奶喂福宝的!就凭这个家是我做主!咋滴?你想喝?行啊,等你家丰宝长大了孝敬你!要不你现在有奶喂福宝,我也把你当祖宗供!”
    陈盼弟被骂得满脸通红。端着自己的碗跑了。
    “切,一天到晚干活不积极,挑肥捡瘦倒是积极的很,你们哪个敢跟她学,仔细你们的皮。”
    老氏嗤之以鼻,扫了蒋玉和几个孙女,冷冷地警告。
    蒋玉几乎把头都埋到了碗里。
    几个孙女自然也是不敢作声,只顾着喝汤。
    老春花还真是个有福的,之前虽然说有奶,其实连自己家里那个猫崽子一样大的闺女都喂不饱。
    可是到了水家,被老氏一天三顿的白米粥喂了后,胸口跟充了气般鼓了起来。
    每天里的奶胀得直流,把老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就这样两个人轮流喂着水惊澜,水惊澜终于算是吃饱了。
    小婴儿只要能吃饱,那是一天一个样。
    才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水惊澜就长开来了,胖得小胳膊小腿都成了藕节,圆圆润润,白白嫩嫩,人漂亮的就跟年画里的福娃娃似的。
    老氏每天带出去都会收到羡慕的目光。
    整个村里谁不羡慕水家的孙子福宝长得好?
    别说是困难时期了,就算是当初好年成的时候都没见长得这么胖的娃。
    “福宝啊,等你以后长牙牙了,就让你爷给你打肉肉吃好不好?”
    肉肉?
    水惊澜眼睛一亮,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啊……”(吃肉)
    “好好,吃肉吃肉。哈哈。”
    老氏笑得慈祥不已,越看越觉得水惊澜聪明。
    果然是天赐福星,与众不同。
    “小福宝,你咋这么聪明呢?奶咋就这么稀罕你呢?奶的心肝肝噢。”
    老氏喜欢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亲一口水惊澜的心口,就说一句。
    逗得水惊澜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玉啊,又抱着福宝出门玩啊?”
    老氏抬头看到是本家的嫂子,遂笑道:“是啊,这孩子在家里坐不住,总想着出门玩,这不带她出来溜溜。”
    “这么小就知道出门了,可见是个聪明的。”
    “那是。我家福宝啥都懂,聪明着呢。”老氏最爱听别人说福宝好,只要说福宝好,她就有好脸色。
    自从有了福宝,村里人都说老氏脾气都变得好了。
    “一看福宝就是聪明相,来,水宝年,跟奶奶笑一个。”
    本家嫂子逗着水惊澜,难得看到这么可爱的婴儿,本家嫂子也是喜欢的很。
    “我家福宝才不叫水宝年这么难听的名字呢。”老氏一脸的嫌弃。
    “啊?不叫水宝年叫啥啊?你家四个孙子不都是排着下来的么?老二家的双胞胎一个叫水宝瑞,一个叫水宝雪,老大家的叫水宝丰,福宝的哥哥叫水宝兆。”
    老氏愣了愣,然后脸色一沉,没好气道:“管你啥事?我家的孙子我爱取啥名就啥名。”
    说完,冷着脸抱着水惊澜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家嫂子被甩了个没脸,愣了半天,才气呼呼的也走了。
    老氏抱着水惊澜往家走,一面走一面还安慰:“福宝啊,宝噢,你放心,奶奶一定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
    水惊澜举起小爪爪:“啊啊啊啊啊……”(我叫水惊澜)
    “噢,知道要取好听的名字,高兴了是吧?”老氏抓着水惊澜的小手,亲了一口。
    “啊啊……”(不是)
    “噢,饿了啊?那行,咱们快回去,回去就吃。让我家福宝吃得饱饱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叫水惊澜)
    “别急别急,奶奶这就快点走,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就有吃了,噢噢噢……”
    水惊澜翻了个白眼。
    好累啊,鸡同鸭讲。
    “天啊,福宝都饿得翻白眼了。”
    老氏惊叫着健步如飞,飞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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