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凝霜院,风荷并没有很快歇息,她之前嘱咐了沉烟云碧二人对照着前两年的单子,把今年的单子拟出来。现在,她还要自己琢磨琢磨,明儿一早就请王妃定夺。她不傻,自己不过是个跑腿费力的,真什么都不去回报自己做了决定,王妃一定不会乐意。
    而且,她不能把事情办得太好了,总得找点漏洞等着王妃去填补,人太能干了难免招人嫉妒。
    第二日早晨,王妃看了她的单子很是满意,当着太妃贺氏蒋氏的面把她夸了又夸。蒋氏今天觉得身子挺好,天气也放晴了,就跟了王妃一块来请安。
    贺氏依旧在一旁服侍,脸上一直维持着敦厚的笑容。蒋氏倒有几分不快了,她进门之后王妃还没有教过她管家呢,现在自己怀了身孕反被风荷占了便宜,她心下很有些不舒服。说话阴阳怪气的:“四嫂与我一般的年纪,却这么能干,四哥真是好福气啊。”
    “你也很好,懂得为小五开枝散叶了。”太妃这是给风荷解围,蒋氏的脾气她是了解几分的,公侯千金娇惯些,却不是心机深重之人。
    这话一说,蒋氏登时红了脸,低头扭着衣带不再开口。
    太妃见此,也就不再多说,转而问贺氏:“天冷了,也别逼着慎哥儿和丹姐儿每日去上学。我看就快过年,腊月初七就停了吧。小孩子家家的,还是要多玩多闹才讨人喜。”
    三爷和贺氏现有一子一女,分别9岁和7岁,请了先生在家启蒙。三爷两口子都是爱读书的人,教的一双儿女也喜读书,每日匆匆与太妃请了安就去上学,风雨无阻的。自女儿出世之后,三爷倒是到现在也没有别的所出,他虽有两个妾室,却不常搭理,形同虚设一般,独与贺氏相敬如宾,一时传为一段美谈。
    三爷的生母方氏侧妃,貌美与王妃不相上下,性子恬淡,喜欢作诗弹琴,闲常不出来,只是呆在屋子里。王爷与她也算得上少年夫妻,每月总有几日在她那里过的,与她诗酒相和。因她不争不抢,王妃倒不甚在意。三爷其实还有一个胞妹,娘家闺名作杭芙,嫁与了忠勤伯之嫡子。
    贺氏闻言,忙恭声应是:“孙媳会转告三爷的。”
    从太妃那里出来,风荷直接带了人去库房,将任务分派了下去,自己坐着看下人们忙活。午饭之后,叶嬷嬷领了女儿叶舒一同来拜见风荷,风荷把库房之事交与了沉烟,自己回凝霜院。
    见了礼之后,风荷请她们坐,笑道:“我就算着你们这几日要来,只没想到是今日,以为还要过两日呢。怀远哥哥呢?”
    叶舒喜笑颜开的,娥眉淡扫,衬得她愈加成熟妩媚:“王府内院的,就他那样子怎么好进来。左右我来回了少夫人也是一样的。少夫人大喜,我们也不得见见,心里念得慌,等不及到腊月就过来了。好在庄子里过了忙时,正是最闲的时候,我也来与少夫人讨个示下。”
    “那敢情好,你们今儿就别出城了,怀远哥哥去临江院住一晚,姐姐就在这里陪着我说说话。我许多时没有去庄子里,倒是想明年开了春去走走。”云暮依着风荷的主意做了一个极大的靠枕,满满的棉花,歪在上面软和又舒适,风荷整个人都陷在了里边。
    “我也有几年不得与少夫人亲近了,就怕少夫人嫌弃我。这是今年所有的收益,一共一千六百两,还有一些野物请少夫人尝尝,是我婆婆自己侍弄的,干净得很,都不假人之手。”叶舒笑着从随身的石青色小包袱里取出一叠银票和一本小账本。
    风荷并不接银票,只是拣了账本翻看,前边记着各项支出收益,一样样记得清楚明了,字却有些歪歪扭扭的。后半边两张纸上记着送来的东西:两石胭脂米,两石碧粳米,两石麦子,整羊四头,野猪四头,野鸡野鸭野兔各十只,腌制的瓜菜若干。庄子里并不主产这些,不过闲来无事养着玩儿的,让风荷有个野味尝尝。
    风荷扑哧笑道:“往年都是姐姐记得账,一手小楷漂亮得很,今年这怕是怀远哥哥的手笔吧?”
    “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就他那字,连我都看不下去,可他就是不信,非要写出来请少夫人给评评,与我争个高下。”叶舒亦是握了嘴笑,她是自小跟着风荷的,读书识字与小姐一样,许多寒门的小姐还及不上她呢。林怀远打小长在庄子上,不过个乡下的私塾先生教几个字,这些年叶舒闲下来也教他些,他就自以为不错了,抢着写账本。
    全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京城最有名的大丰钱庄兑出来的,风荷将银票推还给了叶舒,又命含秋去内室把她梳妆台上一个紫檀的盒子取来。从里边一共数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一并交给叶舒,说道:“三千两银子,你拿出去,在庄子附近再置个千来亩的田庄。你们庄子的风景好,我打算在那里建个小别院,闲暇时候出去散散闷,过了年会命人把图纸送过去的,这先不急。
    剩下一百两,你们留着好生过年,别给我省钱。回头还有几百两碎银子,你出去的时候叫人给你送上车,全部铸成五钱八钱一个的银锞子,过年时赏给庄子里做活的农人们。”
    叶舒一面听着,一面点头应是,重新把银票一块收了:“少夫人还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咱们都得了应拿的月银,已经比外头别的庄子好多了,还这么赏赐我们。往后少夫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自己也该多留着些,只管惦记着我们作甚。”
    “我倒是吃力不讨好了。我如今好歹是王府少夫人,还能少了吃的喝的?你甭为我操心。送来的东西,我这边也用不了多少,就留下一半,下剩一半你们依旧送去临江院,也叫他们过个好年。”风荷笑着去拧叶舒的腮帮子,看得大家都是抿嘴而笑。
    叶舒放心不下家里的小子,怕关了城门,不敢多留,卸下东西就辞别了风荷,急着去临江院交代清楚。
    当日,并没有把库房那边完全理好,这次不比昨日对账,对账只要一样样看过就好,今儿却得把要用的东西都清洗干净。库房里堆了那么久,许多东西都沾满了灰尘,不做一番清洁工作怎么能拿出去用。
    第二日又忙乱了一天,直到晚饭前总算闹了明白。只风荷并没有放心,想着决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事,加派了人手守着库房。派的是前日的王婶子和吴嫂子。
    朦朦胧胧睡着,忽然惊闻外边嘈杂凌乱的响声,风荷一惊,赶忙起身。沉烟衣衫不整,不及叫门就跑了进来:“少夫人,库房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