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把折子放下,暂且不提,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此次巡政,本宫走了一趟,得知吴越已经压进蜀国了,蜀道开辟艰难,但也并非不能继续前行,为此,本宫在想,若是大魏悄悄往秦岭开路,是否可行?你们不必现在说,都回去想想,觉得可行,就把最好的工匠都找来,觉得不可行,就去找可行的法子,但不要外传,此事还是得悄悄办。”
    “是。”
    事情吩咐下去后,明仪回了府,单独把穆珏留给自己的侍卫叫了进来:“你们在邵阳的人,能进宫吗?”
    “能,齐太后宫里有一个嬷嬷,他家受过爷的恩惠,若不是爷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哪里有她今日。”
    明仪点点头:“那就好,那就让她办件事,替我多多看顾和静,不许任何人伤了她性命。”
    “是。”侍卫应声,立刻去传信。
    承乐在一旁拉长了脸:“齐国这群狗东西,竟然这般作践咱们郡主,郡主在盛京,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齐昭不是先帝,不会善待自己的后宫的,且齐宫之乱,非大魏可比,和静去了四面是敌,即便她有心与人和睦,也不敢有人与她交好,她大概也是无可奈何了,即便什么都不做都有人想置她于死地,双拳难敌四手,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承乐立刻跪下来:“公主,让奴婢去一趟齐国吧,若是可以,奴婢就将郡主直接带回来,省的在那吃人的窝子里被折磨死。”
    “你不必求我,我也打算让你去一趟,你先自己悄悄去,找到那个嬷嬷将你带进去,在和静身边守些时候,等大魏困住齐军之后,自然会有使臣上门与齐国谈判。”明仪把她拉起来:“去了齐宫,也不必玩什么阴谋诡计为和静脱困,也不要过问她的意思,不过几个女人罢了,能杀了的你就直接杀了,不必多费心思,干净利落就好。”
    承乐重重点头:“那奴婢立刻就走。”
    “嗯,去吧,带上侍卫一起。”
    承乐也不耽搁,跑回屋里收拾了行礼立刻出发,一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等承乐一走,明仪扬手就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她阴沉着脸坐在那,怒不可遏。
    即便蒙圩没说原因,可和静会突然孤立无援,少不得齐昭的推波助澜,若没有他的默许,齐宫那群女人怎么会这般嚣张?
    “来人。”明仪把嬷嬷叫进来:“去把萧丞相叫来。”
    嬷嬷赶紧去了,很快,萧必明就来了,地上的碎片已经收拾干净了,但是水渍仍在,他见了礼,等着听吩咐。
    “本宫记得,好些读书人都喜欢抨击时事,你找几个文笔好的,写几篇宠妾灭妻不把两国联姻当回事的文章送去齐国,传得越开越好,另外,写上几本戏折子,花重金在齐国传开。”
    萧必明问:“戏折子公主打算如何写?”
    “就写,听闻齐太后早年为娼,品行下作,本家女子皆为玩物,只因腹中有子,方入宅院,如今贵为太后,还在后宫豢养男子取乐,常携后妃聚众娼-淫,尽染花柳之疾,齐太后放荡,与叔伯不清,常常苟合,一日不幸男子,便四肢乏力,为此,曾向大魏讨要美男子进献享乐...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张口就是一篇能把人羞死的举事手册,萧必明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明仪会这么对付齐太后,正要说话,明仪就加了一句。
    “届时,着人画上几幅香艳之图散于大街小巷,不必拘泥礼节,定要万民享乐才是,但必须是齐太后本人的样子。”
    萧必明沉默良久:“此举,甚为小人。”
    “小人也罢,君子也罢,能出气就好。”明仪阴冷一笑:“骂人要骂娘的道理,本宫深谙,没问候齐昭他祖宗,已经是本宫大人大量了。”
    萧必明无话可说,却不得不夸夸这招损的让人浑身发爽,应了一声就去办了。
    接连安排好几件事,明仪心里的不痛快稍稍缓和了些,静悄悄的坐了一会儿,她才去了书房。
    大战两年,兵部办事效率越来越高了,十月底,七王爷北上漠北,穆珏兵分两路,一路警惕柔然,一路回杀,由穆珏带兵,杀了齐军一个猝不及防,七王爷带领三十万大军阻断二十万齐军后路,将齐军困于无名峡谷,截断粮草,随时可以让他们全军覆没。
    大魏反杀一招,齐国大军被困,生死只在大魏一念之间,八百里加急飞奔邵阳。
    冬月过半,承乐也到了邵阳。
    邵阳早早落了雪,处处银装素裹。
    承乐跟着那个老嬷嬷顺利进了宫,然后一路往冷宫的方向去。
    四下无人时,老嬷嬷才说道:“皇上有过交代,不得伤了娘娘性命,姑娘和贵人大可放心。”
    承乐阴沉着脸:“我家郡主金枝玉叶,进了齐宫便被糟蹋成这副模样,并非保住性命就是大福分,”
    她不好惹,老嬷嬷看的出来,为此也不敢说话了,将她送到冷宫,指了和静在的方向,承乐也用不着她了,直接翻墙进去避开宫中禁军,在一片空置的屋子里挨个寻找,终于在一间破破败败的小房子里,找到了和方嬷嬷一起烤火取暖的和静。
    瞧见她,承乐就哭了:“郡主。”
    蓦然听到她的声音,和静还以为自己听茬了,回头瞧见她,直接愣住。
    “承乐姑姑。”
    “郡主。”承乐快步进去,拉着她就是一阵细看,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齐昭那个短命王八,那群贱人,竟然将你磋磨成这副样子。”
    方嬷嬷激动不已:“承乐姑娘,是不是大魏来人了?”
    “没有。”承乐拉着和静不放,细看了她许久才急忙把门关上,对她们俩悄悄说:“公主已经知道了郡主的事,现如今,也做安排,要一举除掉二十万齐军,若是成了,齐军再无可忌惮之处,公主心疼郡主,让我先来陪伴郡主。”
    和静又笑又哭,干脆扑进承乐怀里抽泣落泪,她心里的委屈,也只能在承乐身上发泄一番了,方嬷嬷也在一旁喜极而泣,明仪并没有抛弃和静,让她们心里又有底气了。
    她们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夜里睡觉都冷得慌,好在老嬷嬷悄悄送了几条棉被过来,三人挤在一块,勉强可以安睡。
    等入了深夜,承乐悄悄起来,拿上短刀就溜了出去。
    凭她的身手,宫里的禁军压根就不够看,进宫时她已经问了老嬷嬷芳泽宫和承泽宫的位置,现在找过去也不耗费力气。
    即便宫门已关,可翻越一道宫墙对她来说就是跳一下的事,顺利进了承泽宫,满宫黑黢黢,人已经睡了。
    承乐轻手轻脚的走到殿门口,短刀从门缝插进去,轻轻拨弄了两下,门栓就打开了,她进去,殿里还有昏暗的烛火亮着,守夜的嬷嬷睡得很死,但出于警惕,承乐还是把手里的香在嬷嬷口鼻前熏了两下。
    她进了内室,罗帐垂着,绣鞋放在床边,承乐也不耽误,掀开罗帐,瞧着熟睡的恭妃,神色冷漠,本打算用熏香,她却放弃了,封住恭妃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恭妃也瞬间惊醒,瞧见自己床前有人,吓得魂飞魄散。
    她想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脸色徒然惊恐,近乎绝望的看着承乐先她举起刀子。
    短刀挥下,却没有取她性命,而是在她脸上划了一刀,然后又是一刀,剧痛让恭妃的灵魂都在颤抖,她想昏迷,却因剧痛而无法抛开理智,她想求饶,却连机会都没有。
    承乐安安静静的将她的脸划得血肉模糊,还在她被子上擦了擦刀子上的血,然后转身离去。
    刀口不深,并不致命,却足以恭妃这辈子都只能顶着一张烂掉的脸。
    出去后,承乐将所有的门都一一关好,然后就往芳泽宫去了。
    陈家两姐妹都住在这里,今晚,齐昭依旧宠幸陈素素,歇在偏殿。
    门口守夜的人睡得稀里糊涂,承乐照旧用香熏了熏就进去了,殿里扑鼻就是暖情助兴的香料,熏得承乐当即脸色一黑,她看着罗帐,并没有掀起,只是拿起陈素素的发簪,将齐昭的冠冕斜插而下,直接捅穿,顺手把他的琉珠也割了一半,然后承乐便悄悄退下,去了正殿,探望陈萱萱。
    陈萱萱为了陈家富贵自己弄死了孩子嫁祸和静,结果害的家里的弟弟全部被杀,齐昭却用一句‘不宜与大魏撕破脸’为由就放过了那些人,她产后未愈,深受打击,血山崩一病就上了身,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可饶是这样,陈斌却毫不犹豫的又送了一个女儿进来,齐昭还万般宠爱。
    被亲人和爱人一同抛弃,陈萱萱万念俱灰。
    为此,她的殿里一片冷清,满是药味,就连罗帐也没放下,即便有着地笼,依旧感到阴冷。
    承乐走到床前,瞧着她,举刀就想动手,却突然停住,她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陈萱萱已经病了很久,为此体态轻盈,承乐很轻松的将她打晕扛了起来,顺顺利利的将她扛到偏殿,先把熏香丢进去熏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才进去,屏住呼吸将陈萱萱扒了个干干净净,掀开罗帐,瞧着赤果果相拥而眠的齐昭与陈素素,掀开被子把陈萱萱放在了一旁。
    “狗男女。”
    承乐瞧着齐昭便觉得恶心,转身离去,飞身回了冷宫。
    至于齐太后,承乐打算后面慢慢收拾那个老太婆。
    次日一早,后宫就炸了,陈家姐妹和恭妃同时出事,齐昭大清早就勃然大怒,冠冕被毁,齐昭差点杀了芳泽宫上下,陈素素看见赤果果睡在一旁的陈萱萱,哪里顾得上姐妹之情,破口大骂,差点把亲姐姐羞辱的去死。
    往前推八百年也遇不上一回儿这样的事,宫里人又嘴碎,早朝还没开始,事情就七七八八的传到了百官耳朵里,齐昭免朝,在后宫大发雷霆,陈家姐妹沦为笑柄,家中姐妹备受牵连颜面尽失,一上午的时间就被接连退婚。
    恭妃更惨,太医说她的容貌尽毁,没有医好的可能后,小产之后就被齐昭以静养为由迁出了承泽宫,赶去了和静当初住的路瑶池,帝王薄情体现的淋漓尽致,路瑶池隔壁的赵美人因为先前被恭妃欺压一事,也学了一把她的行当,痛打落水狗。
    他的后宫就没有消停过,只是这次出事,却着实过了火。
    一路回府,听着街上的谣言,端王脸黑的能拧出墨汁,襄王跟着他,喘气都觉得突兀尴尬。
    下车回府,端王的怒气更甚,尚未进屋就骂道:“昏庸,做出这等羞先人的事。”
    “能潜入宫中做下这么多事而不被发现,只怕也是宫中人。”襄王说的小心翼翼:“是否搜宫严查?”
    端王怒气冲冲坐下来:“搜宫?这还用搜宫吗?陈家的死对头是谁?恭妃的死对头又是谁?是谁要将她们往死里折磨?这还用查?!”
    襄王被他后的心里一咯噔:“可是皇后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她身边只有一个方嬷嬷,那些陪嫁也没有会武功的人,就算是陪嫁兵丁也不可能潜入宫中啊。”
    “这才是可疑之处。”端王指着外面:“而且,街上传的那么厉害,只怕是百官尚且不知道消息,就已经被人传到宫外了,故意布局,让皇家颜面扫地。”
    襄王安安静静不说话,保持了好一会儿的沉默才小心翼翼开了口:“会不会是上雍的人?”
    “若是大魏随随便便一个士兵都能在齐宫出入,那大齐早亡了。”端王脸色越发难看:“此人来自魏国是肯定的,身手极佳,手段残忍,不找出来终究是个隐患,你去过盛京,觉得谁最有可能?”
    襄王仿佛听了个笑话:“这我可不知,大魏民风开放,女子都可读书可习武,身手好的人多了去了,这哪里能猜到?”
    端王爷反应过来自己白问了,只是他心里隐隐担心:“只要不是明仪公主安排的人,事情便不会太糟糕。”
    “为何?”襄王不明白,怎么和明仪扯不上关心就不需要担心了,事情都那么大了。
    端王压了压火气:“若是她动的手,那就绝对有后招,若是别人动的手,只怕就是单纯的为皇后娘娘出气。”
    “哦~”襄王觉得,肯定是明仪,只是他不敢说。
    这一起子事让齐昭颜面尽失,好几天都没露面,外面的流言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闹腾了半个月,齐太后的香艳事迹一夜之间传遍邵阳,有人暗处推波助澜,东西直接被送到了齐太后跟前。
    齐太后羞愤欲绝,大哭一场后自缢不成,被人救下,齐昭动怒让人平息谣言,却毫无进展,好好的齐宫,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齐昭的叔叔伯伯没一个无辜的,画册上把他们每个人都画得惟妙惟肖,与齐太后在一块,画像污秽的能让人双目失明。
    关于齐昭宠妾灭妻不把两国联姻当回事的消息也传开了,一时间,齐昭头顶昏君大名,摘都摘不掉。
    齐国从未这般狼狈过,皇室也从未这般颜面扫地过,即便摄于权势不敢对这些话宣之于口,可是看热闹是所有人的心态,加上有人推波助澜,谣言根本无法平息。
    让谣言搅扰了他们四五日,八百里加急送到邵阳,齐国二十万大军成了大魏囊中之物,是死是活,全在大魏一念之间。
    齐国君臣,懵了。
    大殿之上,所有人对着那份八百里加急都沉默了,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触怒齐昭。
    这些日子,他就是一个炮仗,随时会炸。
    端王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可以肯定是魏国明仪公主的手笔了,一步步设局造谣,先损皇家颜面,再拿捏齐国大军,皇上,事到如今,还是请皇后娘娘亲笔回信,先缓和两国关系吧。”
    他看着齐昭,心里已经冒出过无数次扇死他的念头。
    让他作,让他作,好端端的把大魏郡主养在宫里当人质不行吗?
    非把人家往死里欺负。
    真当人家娘家无人了?
    现在好了,欺负她一个,代价就是整个齐国皇室丢人现眼!
    “可恶。”齐昭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捏碎自己龙椅上的珠子:“如此行事,小人行径,朕若低头,岂不是任人拿捏?”
    他还在好面子,端王心头鬼火‘蹭’一下就蹿起来了,好在他忍住了,几乎咬牙切齿的提醒:“皇上,二十万大军的生死,不是小事。”
    何况,那些还全都是他的人!
    齐昭拍桌而起,他燥怒非常,羞愤上头,巨大的屈辱感将他几乎淹死。
    当着百官的面,齐昭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把话说出来:“着人翻新正宫皇后所居的坤泽宫,皇后所有陪嫁下人放回继续伺候,备下金册金印,朕亲自迎皇后出冷宫,将皇贵妃陈氏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昭容陈氏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恭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重查皇贵妃小产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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