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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洪家“暂住”的宅园,在厅里坐下,晏萩目光一扫,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由这家具就可以看出这宅子绝非富商所有,富商虽富,可士农工商,商是最低一等,依律是不能用紫檀木家具的。
    洪福长这个从一品官,不仅能用,还用得起。细节决定成败,就这家具就已然露馅。晏萩都看出来了,更何况目光如炬的傅知行,只是夫妻俩都不动声色。
    婢女送来茶水,郁芳菲笑道:“我记得十二表妹挺爱吃糕点的,这小绵羊糕,十二表妹看看,可还能入口?”
    “郁表姐的记性真好。”晏萩笑了笑,拿起一个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膨松酥软,甜香适中,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道极好。”
    “合十二表妹的口味就好。”郁芳菲笑道。
    女人的话题就是首饰、衣裳、胭脂香粉和一些八卦;傅知行和洪福长今日谈论的也不是公务,他们在说江城内外的山山水水。
    闲话了一会,就到午时正了,婢女进来禀报,宴席已备好,洪福长和郁芳菲请傅知行和晏萩移步入席。一张镂空雕花屏风,将男女席分开,洪福长领着两个儿子当陪客,郁芳菲带着两个女儿和晏萩同桌。
    桌上菜肴十分丰盛,秘制三杯鸡、银杏炒鹌鹑、花雕醉鱼、香糟小黄鱼、四喜丸子、萝卜干笋煲河虾……银芽白菜、葱油芥蓝、黄芪老鸭汤等十余道菜。
    “郁表姐你真是太客气了。”晏萩有礼地客套了一句,这一桌菜虽说要花费上百两银子,但是晏萩出身世家,又嫁入勋贵之家,那怕家中长辈都不怎么爱讲排场,可每餐的花费也不少于百两。
    洪倚月撇撇嘴道:“这有什么,我们每天都这么吃的。”
    每天都这么吃?
    真的假的?
    来江城这些天,有茡荠出去买菜,物价不比燕都便宜。晏萩默默盘算,一餐一百两银子,一日三餐,早餐不算,午餐和晚餐加起来就两百两,一月粗略一算就是六千两银子。
    光吃的就六千多两银子,穿的用的,奴仆的月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洪福长的俸禄养得起吗?当然也不能凭这一点,就怀疑洪福长贪污,毕竟洪家也有祖业的。
    晏萩没有多言,免得郁芳菲发现洪倚月失言,引起警觉,笑了笑,举筷子夹菜,“这道三杯鸡跟以往吃着的有些不同呢,口味更醇香。”
    郁芳菲笑道:“十二表妹觉得味道好,那就多吃点。”
    洪倚月又出声道:“外面的三杯鸡就是普通的三杯鸡,这可秘制三杯鸡,用得料可是上好的,有百年陈酿、小磨香油,鸡选得是用江香米喂出的三黄鸡。”还是世子夫人呢,真是眼皮子浅,没吃过好东西。
    晏萩勾了下唇角,若洪倚月所言全是真的,光这道秘制三杯鸡就值四五十两银子了,这一餐至少两百两银子。洪福长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板上钉钉的事了。
    美食配美器,一道精美的菜点,盛放在与之相得益彰的盛器中,不仅能凸显此菜的色、香、味、形、意,宛若工艺品的盛器也陡增了欣赏价值。
    晏萩随便那么一看,就发现桌上的菜碟、汤碗都是青瓷,看质地,应是官用,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这碗还真是雅致。”
    “这可是江瓷,胎质坚硬细腻,釉色晶莹纯净,堪称瓷中精品。”洪倚月倨傲地道。
    郁芳菲亦面露得色。
    这洪倚月是个好套话的人,晏萩笑道:“江城这里的风景不错,不知郁表姐有没有空,陪我四处走走啊?”
    洪倚月抢先道:“母亲每日忙着管家,没有闲暇时间,还是由我陪夫人四处走走吧。”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世子,这个蠢妇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好啊,那就有劳倚月了。”晏萩笑,还以为要啰嗦几句呢,没想到这么容易。
    吃完了这顿丰盛的午餐后,郁芳菲还安排了饭后余兴节目:洪倚月抚琴。洪福长看了妻女一眼,显然这个安排他并不清楚。傅知行和晏萩是长辈,在长辈面前表演,是承欢。
    洪倚月伸出养得极好的十根纤纤玉指,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挑,琴声淙淙,如流水倾泻。晏萩学琴学得懒散,但不表示她的鉴赏能力低下,这洪倚月琴技挺不错,有用心练过。
    一首曲子弹完,洪倚月就该退下了,可是她却屈膝行礼道:“请世子点评一下倚月的琴艺。”
    晏萩斜了傅知行一眼,又招蜂引蝶。
    “不错。”傅知行冷淡地道。若非这里洪家,又以亲戚的身份来做客,他连这两个字都不屑说。
    就这样?
    洪倚月抬头看向傅知行,晏萩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谢谢表姐夫和郁表姐的热情款待,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再坐会吧,这才泡新茶。”郁芳菲留客。
    “郁表姐应该记得,我不爱饮茶。”晏萩往外走。
    客人执意要离开,主人也只能送客了。走出小厅,晏萩回头对洪倚月笑道:“倚月明天过来陪我吧。”
    “是,夫人。”洪倚月欠身应道。
    傅知行和晏萩离开洪家,返回住所,路上两人交换了看法,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洪福长是个巨贪。”
    晏萩又道:“这个洪倚月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或许她对洪福长的事,知之不详,但只要我们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可派人去查,一定可以抓住洪福长的把柄。”
    “你不用这么辛苦。”傅知行握住她的手,他不愿晏萩做她不喜欢做的事。
    “不辛苦,这些贪官污吏早一天清除掉,百姓少一天苦。”晏萩嘴上说得正义凛然,可实际是她想儿子了,想早点回京,只是这不能告诉爱吃醋的夫君。
    傅知行凑近,轻啄了她樱唇一下,“谢谢。”
    晏萩扑过去,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不许跟我说谢谢。”
    傅知行搂着她,往榻上一滚,“歇午觉。”
    “都快申时,还歇什么午觉?”晏萩不上他的当,“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虽然傅知行更愿意歇午觉,但是小娇妻不配合,那就等晚上早点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