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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农家一年四季都在忙碌,晏家人不用干农活,在庄子里的日子过得清静又清闲。这天午后,晏萩小睡醒来,却不肯起床,在软乎乎的绣着吉祥寿纹的银蓝缎面的被子里拱来拱去。
    桃缘拿着衣裳站在床边,“十二小姐,快出来穿衣裳吧,你这样会冷到的。”
    晏萩不为所动,继续在被子里拱着,还发出清脆的笑声,对这个游戏,她玩得乐此不疲,做小孩子做久了,愈发的幼稚了。晏老夫人上前掀开被子,见孙女儿小脸粉红粉红的,头发凌乱跟鸡窝似的,笑道:“好乖乖,快出来了,陪祖母去散步。”
    晏萩从被子里滚了出来,伸手道:“我自己会穿。”
    “把衣裳给她,让她自己穿。”晏老夫人笑眯眯地道。
    衣裳晏萩一下就穿好了,可她那乱蓬蓬的头发,她就不会梳了,“桃缘姐姐麻烦你帮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了。”
    “好的,十二小姐。”桃缘先帮她把头发梳顺了,左右各梳了三个辫子,将中间的两条辫子挽上去,用鎏金小压发别着,最上面的两条辫子穿过这两条辫子中间的空隙,亦挽上去,四束头发挽了个小髻,戴上了个小巧的凤尾衔珠簪,最下面的辫子垂在肩头,辫尾绑着粉红色的发带。
    “桃缘姐姐的手真巧,潇潇真好看。”晏萩照着镜子,美滋滋地道。
    “十二小姐天生丽质,奴婢不过是锦上添花。”桃缘笑道。
    晏萩捧着脸,“倾国倾城呢。”
    晏老夫人被孙女儿的厚脸皮逗得乐不可支,“好乖乖,有你在呀,祖母什么愁都没有了。”
    晏萩嘻嘻笑,穿上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戴上观音兜,换上小羊皮靴,跟着晏老夫人出去。几个婢女和两个护卫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缓缓而行的马车。这是防止祖孙俩走远了,没有力气再走回来。
    虽已是仲冬,田间地头仍有人在忙碌,晏萩看到一个老农牵着一头老牛缓缓而行,不由哼唱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晏老夫人听了一会,笑道:“这小曲到是应景。”
    晏萩嘻嘻笑,继续前行;晏老夫人瞧见田地里有个老妇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那老妇人也看到了晏老夫人,忙搓了搓双手,跟那个中年汉子说了句话,就爬上田埂,过来行礼,“可是东家老太太?”
    晏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问道:“你老人家多大年纪了,怎么还下地干活呢?”
    老妇人没急着回答问题,而是跪下磕头,“给东家老太太请安。”
    “哎哟哟,老人家快别多礼。”晏老夫人虚扶道。
    老妇人麻利地爬起来,道:“那边那个是我的大孙子,平时都在县学里读书,今天他爹说趁着天气暖和,种点白菘。他帮着翻土,我就来帮着下种子。”
    “真是辛苦呀。”晏老夫人感慨地笑道。
    “庄户人家,可不得靠田地吃饭,多谢东家心善,田租一直不高,老天爷也赏脸,这些年是风调雨顺,温饱不愁。”老妇人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足。这个温泉庄子有近千亩良田和三百亩山林,却只有不到一百户庄民,除了庄民们自己种的田地,其他的就租给周边村落的村民。
    晏老夫人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晏萩的尖叫声,晏老夫人一惊,“潇潇。”抬头看,就见孙女好生生站在前面不远处,轻吁了口气。不过到底不放心,晏老夫人对老妇人点了下头,“你老人家忙。”
    言罢晏老夫人往晏萩走去,就听晏萩喊道:“马儿,你快让开,我们不是要伤害你的主人,我们是要救他呀。”
    晏老夫人快走了几步,走到晏萩身旁,往下面一看,小溪边倒着一个人,一匹马发出警示地嘶叫声,不让阿平阿安靠近,它尽职地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阿平和阿安商量了一下,阿平去控制马,阿安去救人。晏萩急切地问道:“还活着吧?”
    阿安答道:“这人还有气。”
    “你们两个也下去,把人小心点抬上来。”晏老夫人让另外两个护卫下去帮忙。
    人救了上来,晏老夫人看着垂落的玉佩,若有所思。晏萩把头探过去看了看,不认识,长得还行吧,就是脸色苍白的跟个鬼似的。
    “把赵公子抬上马车,赶紧送回庄子去,安置在一进院的客房里,让武庄头去请个治伤的大夫来。”晏老夫人吩咐道。
    马夫驾着马车赶紧走了,晏萩上前扶着晏老夫人,慢慢地往回走,“祖母,那人是谁呀?”
    “应该是成国公府的大公子赵岩卿。”晏老夫人蹙眉道。
    “国公府的大公子呀!”晏萩不是真正不懂事的九岁小姑娘,听到晏老夫人说出赵岩卿的身份,就明白这里的事情怕是不简单了。
    赵岩卿是成国公的原配嫡子,名正言顺的国公府继承人,可是成国公却迟迟不肯请封;成国公夫人亏待原配嫡子的事,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赵岩卿孤身一人,身受重伤,极有可能是被人追杀。
    晏老夫人回来庄子,把晏萩打发离开,叫来武庄头和他娘子,“老五留下了多少护院?”
    “五爷留下了三十名护院。”武庄头答道。
    “你去让他们都带上刀在院子四周巡逻,提高警惕,注意周围是否有异动。”晏老夫人担心光是三十护院,护不住这一院子的女眷,又让武家娘子,把庄户中的男丁全部叫来,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摆上十几桌,把他们聚集起来吃饭。
    接着让晏二太太和南平郡主辨认了一下那个玉佩,“我瞧着像是成国公府的标识,你们看看是不是?”
    晏二太太和南平郡主辩认后,“的确是成国公府的标识。”
    “救人的事,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多生枝节。”晏老夫人嘱咐道。
    救回赵岩卿的事,可以瞒得住外面的人,但晏家人却瞒不住,晏芗得知晏老夫人和晏萩把赵岩卿救回来了,骇然一惊,前世她曾听闻赵岩卿被他继母成国公夫人周氏派人追杀,逃到了一个小山村,而后那个小山村所有的人一夜之间被人屠杀。
    “前世救赵岩卿的是一个猎户,今生怎么变成晏萩了?”晏芗低声自问。
    前生那个小山村的人因赵岩卿而丧命,今生那些追杀赵岩卿的人也肯定会做同样的事。晏芗越想越害怕,不由暗骂晏萩多管闲事,那赵岩卿与晏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救他做什么,平白地惹祸上身,“还小福星,明明就是小灾星。”
    晏芗对晏萩怨恨不已,可惜赵岩卿已经被救进院子,不可能再把人赶出去;吃晚饭时,晏芗就忍不住嘲讽晏萩,“还真没看出来十二妹妹,有一副菩萨心肠呢。”
    晏萩没想到那天在山上已经把脸皮都撕下来了,晏芗还好意思寻她说话,只是晏芗要死皮赖脸的,晏萩却不想搭理,充耳不闻,夹了一片鸡肉放进嘴里。
    晏芗见晏萩不理她,更生气了,“十二妹妹这么心善,为何不皈依佛门?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菩萨,让普罗大众竞相参拜。”
    “六姐姐,食不言,寝不语。这个道理,就是小十四都懂。”晏萩眉眼弯弯地笑道,她才不与蠢货斗嘴,降低自己的档次。
    晏菁咽下嘴里的肉,抬起头,“小十四吃饭饭不说话,是懂事的乖孩子。”
    “是的,小十四是懂事的乖孩子。”晏萩故意重复晏菁的话,意在嘲讽晏芗连个三四岁的小女娃都不如。
    晏芗气呼呼地往嘴里扒饭,然后一不小心,就咬着嘴巴,“哎哟。”捂住了左边的脸颊。
    “六姐姐,没人跟你抢,你不用那么着急。”晏荭笑嘻嘻地道。
    晏芗恶狠狠地瞪了晏荭一眼,晏荭视而不见,夹菜吃饭。
    不一会吃完了饭,婢女送来消食茶,晏老夫人端起茶杯,又放下,轻咳了一声,道:“大家不急着回房,在厅里多坐会。”
    离庄子不远的小山头上,此时有十多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在那里。领头的两个黑衣人一直在眺望庄子这边,过了一会,一个瘦小的黑衣人过到两人面前,拱手禀报道:“两位大人,属下派人去探过了,那个庄子是晏家的庄子,晏老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女们在此小住,今日设宴请客。院外至少聚集了七八十人,还有不少练家子带着刀在巡逻。”
    右边的黑衣人道:“大哥,看来那小子应该就藏在庄子里,现在该怎么办?”
    左边的黑衣人久久不语,良久,“今天先撤了。”
    “大哥。”右边的黑衣人不甘心,“机会难得。”
    “那是晏家的庄子,晏家女眷都在,又有护院,又有村民,我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灭口,这次也只能如此了,他娘的,算那小子命大。”左边的黑衣人领着身后的人马,离开那个山头远去了。
    武庄头派出的人探到这个情况立刻回禀,武庄头听了消息,进屋禀报道:“老夫人,庄子附近山头上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危机解除了,晏老夫人挺直的身体,微微弯了下去,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老二家的,把准备好的银瓜子给武庄头,跟护院们说,今天他们辛苦了。让厨房里准备些热汤和吃食送去给他们,让他们暖和暖和。晚上还请他们轮班巡逻,以防那些人去而复返。”
    “小的一定安排好的,老夫人请放心。”武庄头接过晏二太太递来的荷包,行礼退了出去。
    晏老夫人又喝了口茶水,说实话,她还真怕那群人冲进来杀人灭口,还好那群人被吓走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潇潇,就跟我睡吧。”
    晏老夫人带着晏萩回二进的正房,其他人各自回房,南平郡主要往三进院子去,晏二太太突然开口道:“四弟妹,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到我房里坐一坐吧。”
    南平郡主就随晏二太太去了她的小会客厅,妯娌俩坐下,晏二太太开口道:“太平盛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追杀国公府的公子?”
    南平郡主有些无语,这个二嫂,说话就爱绕弯子,敢追杀赵岩卿的人,还能有谁?这还用问她。南平郡主起身,佯装要走,“二嫂,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晏二太太拉住南平郡主,笑道:“是这样的,我娘家嫂子,想把小女儿嫁给成国公府的二公子。”
    “成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名声,你娘家嫂子不清楚,你总该是知道的吧,成国公夫人是京里有名的毒妇,成国公府就是个火坑,别说是嫡出的女孩儿,就是庶出的,都没人愿意往成国公府嫁。”南平郡主毫不客气地道。
    晏二太太不敢置信地道:“我还以为传言夸张,敢情全是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再说了,赵大公子还没娶妻,就给二公子说亲,这还有没有点长幼之序了?”南平郡主觉得成国公夫人做得太过份。
    “我得赶紧写信给我娘家嫂子,可不能误了我那小侄女儿的终身。”晏二太太后怕地道。
    “二嫂,那你慢慢写信,我先回房了。”南平郡主笑着离开了。
    赵岩卿到底是年轻人,又习武,身体素质不错,再加上晏老夫人给他用上了带来的上好的伤药,第二天上午他就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一阵茫然,有阳光从窗纸透过来,这里应该不是阴曹地府,哪会是什么地方?
    “吱”门被推开了,赵岩卿艰难地扭头看去,是一个陌生的少年,那少年手里端着个碗,“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赵岩卿沉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公子,你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很重。我不是坏人,我叫武小北,是庄头的小儿子,这里是晏家庄,你是我家老夫人救回来的。”武小北把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姓晏的人不多,赵岩卿立刻就联想到了京中的晏府,问道:“这个晏家庄和京里晏太傅有什么关系?”
    武小北答道:“晏太傅就是我家老太爷。”
    知道是晏太傅的家人,赵岩卿松了口气,“老夫人现在何处?我……嘶……”赵岩卿扯动伤口,巨痛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武小北扶住他,“公子,你先把药喝了,躺着,我去请老夫人过来。”
    赵岩卿不好再逞强。
    武小北伺候他喝了药,转身出门去请晏老夫人。
    ------题外话------
    注:写这首歌时,突然想起我同事,她问我,“有首歌里,有句歌词是乌龟和老牛是我的同伴。你知道是哪首歌?”百度后,才知道,人家唱的是暮归的老牛是我的同伴。哪里有什么乌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