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彦臣不是傻子,钱的事情不对劲,他一开始没觉察出来,后面还是想到了。
    所以,容颜再去工作室的时候,他就问了这个事。
    秦非同没也说这个事能不能跟丁彦臣说,容颜就有点纠结。
    可她一纠结,丁彦臣就知道这事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苦笑了下,有些凄凄然地说:“是我太高看自己了,和秦非同比起来,我的确不算什么。”
    秦非同就算一开始名声再难听,可他终究是秦家的人,还有个妹妹叫秦之意。
    原以为公平竞争自己能有机会,殊不知,这场感情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入局的门票。
    他们的圈子,自己就算硬要挤进去,最终也不过是一个头破血流罢了。
    丁彦臣觉得,是时候自己该退场了。
    “颜宝……”
    “啊?”
    “我准备回南江。”
    这决定有点突然,容颜愣了愣,问他:“那工作室怎么办啊?”
    “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容颜:“……”
    你可别相信我,因为我已经不想干了。
    但是直接说自己不想干了也不太好,她想了想,就拿婚礼当借口了:“我马上就要办婚礼了,可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管工作室。”
    “那就让秦非同来管。”
    容颜:“……”
    跟秦非同说这个事,那不是凑上去找骂吗?
    “我还是先想一下吧,反正婚礼还有几天,趁着这几天我们把事情安排好。”
    丁彦臣点头表示同意。
    ……
    当天晚上,秦非同下班回到家,就感觉容颜不太对劲。
    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平时都是说说笑笑的,今天不说话,就光盯着他看了,还是那种特别贼兮兮的看法。
    有话要说的意思也太明显了,秦非同有些无语,还有些好笑,问她:“你又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容颜:“嘿嘿……”
    自己有坏主意这么明显吗?
    她坐直了身体,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我很严肃’的气息,然后说:“我想把工作室转让。”
    “嗯。”秦非同平静地点头。
    容颜顿时就有些惊呆了。
    这消息很普通吗?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平淡?
    因为,丁彦臣早就把这个事告诉秦非同了。
    下班之前,丁彦臣去找了他,两个男人这一次的交谈就比上一次愉快多了。
    丁彦臣表示要回南江接受原来那家公司的入职邀请,以后应该很少会来这边了。
    秦非同呢,大大方方地祝他工作顺利,前途似锦。
    虽然,一切都是他暗中使力的结果。
    他之前太给丁彦臣面子了,所以使得他在自己和容颜之间存在感特别高。
    尉迟风说的对,一个和你不在同一层次的人,你那么在乎干什么?
    就算容颜现在多看他两眼,哪怕是他暂时追到了容颜,最后也不会长久的。
    丁彦臣从小家境不好,和容颜所处的环境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也就是能陪伴容颜,所以给容颜带去了短暂的快乐,令容颜一时有些迷失。
    过了那个劲,容颜就会发现,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要走到一起,真的很难。
    丁彦臣最后走的时候跟他说了,让他好好对容颜。
    秦非同懒得回答。
    自己的女人自己当然会好好疼爱,还用得着他一个外人来吩咐么?
    他不太想多说丁彦臣的事,工作室的事情如果容颜安排不好,那他会让林岩去处理。
    林岩脑子活络,人情世故也比他们使得顺手,让林岩去处理这件事,再适合不过了。
    秦非同现在只想一心一意办婚礼,他有时候觉得自己都魔怔了。
    容颜也觉得他有点魔怔了,“我又不会跑,你干嘛总是这么担忧?”
    秦非同:“不知道。”
    容颜:“……”
    他俩聊天的时候,庞白一直坐在边上安静地吃饭。
    一般在饭桌上的时候,庞白都不怎么爱说话,因为她后来反应了过来,觉得傅嘉盛那天会出现在婚纱店,大概率就是秦非同通风报信的结果。
    只是她现在住在秦非同的地方,又霸占着他的老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所以也不好跟他过多计较什么。
    秦非同呢,自然也不想和庞白过多交流。
    他怕万一一个交流不好,两人动起手来,家里就又要换家具了。
    办婚礼要好多钱呢,别的地方能省点就省点吧!
    ……
    容颜和秦非同要办婚礼的事,很快传回了容父容母的耳朵里。
    二老这几年都单独住着,家里只有一个负责烧饭的阿姨,周围清净了,心里也跟着澄澈了。
    容母其实很想容照和容颜,可容照那边有何故烟,他们没脸过去;容颜这边有秦非同,他们更是没脸来。
    所以啊,总是找机会,想要在外面偷偷偶遇他们。
    人活到这个岁数,想见一面儿子女儿,都需要用这种路数,未免令人唏嘘。
    其实有一次容颜发现了她偷偷跟着自己,但是容颜一直假装没发现。
    她还特地在商场里多绕了两圈,容母就一直跟在后面,也没有上前找她说话。
    要说容颜这心里一点都不难受,那也是不可能的,谁的心都是肉长的,对于生养自己的父母,也做不到绝对的无情。
    婚礼上,她和秦非同两方都没有长辈出席,想来这城里的人,应该会将此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闲来无事就提起来聊聊笑笑。
    容颜有些惆怅,去找了容照,问他心里什么想法。
    容照正在忙,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你不用担心婚礼上没人送你出嫁,不是还有大哥么?”
    “我就是怕大家都会说我们。”
    “说什么?”
    “说我们太狠。”
    容照听到这句才抬起头来,蹙了蹙眉,忽然又笑了,“有什么狠不狠的,你可是新世代女性,怎么思想还那么古板,这年头,好坏都是相对的,他们对我们做过什么,这城里的人,也都清清楚楚。”
    也就是他不爱到处往外说自己和何故烟的那些事,要不然,大家听了,恐怕要跑去容父容母住的地方,骂他们个三天三夜。
    为人父母,能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和相爱的人在一起,那么这一声父母不叫也罢。
    容照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心软了,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孩子回去看他们。
    至于容颜——
    他思考后说道:“你如果想让爸妈才参加你的婚礼,我是没有意见,但是你要先问问秦非同。”
    毕竟当初他们父母给秦非同造成的伤害,非常大,且后遗症严重。
    容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让他们才参加我的婚礼,我只是……”
    “你只是想回去看看他们。”容照还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妹妹的。
    如果没有秦非同,容颜绝对不会和自己的父母闹翻,甚至她心里就算清楚容父容母对她的打算,她也不会那么介意。
    因为她就生活在那个环境里,潜意识里也清楚自己最终的归宿。
    要不是容照希望她能一辈子开开心心,能跟自己所爱之人相守到老,容颜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谁的妻子,过得衣食无忧,但生活也如一潭死水。
    就好比秦之意和曲洺生刚结婚的那两年,秦之意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痛苦都会被放大,将她彻底笼罩,痛不欲生。
    容照看了下自己手中的工作,随后说道:“你如果真的想回去,那我陪你一起,不过你要等一下,我先把事情做完。”
    “好。”容颜点点头。
    ……
    容父容母想儿女归想儿女,却不敢想他们会回来看自己。
    所以容照和容颜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容父容母都是震惊的,这一次,连容父都表现得很明显。
    容照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容颜跟着坐在旁边,几次张嘴,却有点叫不出口。
    其实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她怕自己一看到父母的脸,就会想起萧策,想起秦非同在里面的那几年自己是如何地痛不欲生。
    果然还是没有想得那么坚强,进了门就开始紧张,甚至有点发抖。
    容照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紧张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不是不认识,可就是觉得有点陌生。
    容颜最终还是开口叫了他们,然后说:“我跟秦非同要办婚礼了。”
    容父容母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容颜继续道:“如果我一定要让你们去参加婚礼,秦非同应该会同意的,他那么爱我,肯定会对我妥协。”
    “那、那我们……”容母看上去有些激动。
    然而容颜却转了话锋:“我没有要让你们去参加我的婚礼。”
    容母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表情都僵住了,继而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还有什么比女儿出嫁了,他们却不能去参加婚礼更让人难过?
    “颜颜……”她颤声叫,哆哆嗦嗦地问:“你真的、真的这么恨我们吗?”
    “没有。”容颜摇头,“上次我就说过了,我不想恨你们,那样太累了,可你们对秦非同做的那些事,我没办法原谅,更加不能代替他来原谅,我不想委屈他。”
    两人在一起,是为了彼此依靠,而不是委曲求全。
    容颜心里其实挺难过的,因为她无法平衡自己的父母和未来丈夫。
    “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然后……看看你们……”
    屋子里气氛压抑得很,谁的心里都好像有很多话,可又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容照从始至终都是看客的架势,见他们都沉默,就问容颜:“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走吧。”
    马上就下班时间了,自己要是耽误得久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跟何故烟说。
    要是实话说来这里看父母了,老婆就算假装大度,最终还是会在床上给他使绊子。
    何故烟那个人,对他是十年如一日地始终如一,但对其他人,何故烟没有太多的善良和耐心。
    她曾清楚地告诉容照,可以假装原谅了他的父母,但永远不会真的原谅他的父母。
    所以容照想,秦非同的心理应该跟何故烟是一样的,可以假装原谅,但永远不会站得原谅。
    毕竟,伤害太大了。
    两人起身往外走,身后容父突然叫住了他们:“阿照,颜颜……”
    容照和容颜齐齐转了回去。
    容父定定地看着他们,眼里是他们没有见过的决绝。
    容照心里一惊,生怕容父还会做什么伤害容颜的举动,正想把容颜护在身后,就听到容父掷地有声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给他们带去的伤害。
    对不起曾经给他们所爱之人带去的伤害。
    容照和容颜都不敢相信,因为容父的形象,就是死都不会认错的。
    刚才容颜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怎么突然就认错了呢?
    两人都不解,容父也没有解释。
    短暂的沉默后,容父大概是觉得难堪,让容母扶着自己,转头回了房间。
    容照和容颜愣愣地往外走,然后上了车。
    开出去好远好远,都快回到柏景苑了,他们也没有说话。
    容父不过是道了一句歉,却让他们震惊如斯。
    最后车子停在车库,容颜转头看着容照,问道:“刚刚他跟我们说对不起,我没听错吧?”
    容照点点头。
    容颜的眼里瞬间就有眼泪滚下来。
    容照伸手抱了抱她,摸摸她的头,“别哭。”
    他肯认错,是好事啊。
    但也因为他认了错,他们做儿女的,到底还是有点心软了。
    容颜可以哭一场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而他,只能咬牙忍过去。
    ……
    容颜是在柏景苑吃了晚饭才走,秦非同来接的。
    饭桌上她和容照的眼神对视,何故烟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们两个不说,何故烟也就不问。
    洗了澡躺在床上,容照伸手抱她,何故烟还以为他要做那事呢,结果等了半天,却发现他只是抱着自己发呆。
    这就不对劲了。
    何故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你和颜颜怎么了?我看你俩都不太高兴。”
    “没事。”
    容照不想在她面前提自己的父母,每次提起来,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别扭几天。
    可他不说,何故烟也猜到了,“你们去看他们了吧?”
    容照低头,和她四目相对,没承认,但也不否认。
    何故烟斜了他一眼,笑道:“我虽然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容照,我跟了你十几年,你一个眼神我就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
    “那当初我说我喜欢你,你不信?”
    “我没有不信啊,我那是故意为难你。”
    容照:“……”
    何故烟这时严肃了脸色,揪着他的领口说:“别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去看他们,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和颜颜不高兴什么?”
    “他跟我们认错道歉了。”
    何故烟愣了一下,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能把容父和认错划上等号。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容父那个人会认错道歉。
    “你不会是瞎说蒙我的吧?”何故烟的手再往上,在容照的额头上摸了一把,“也没发烧啊,说的什么胡话!”
    容照无语,“你不信自己去问颜颜。”
    “那你肯定跟容颜串好口供了啊!”
    容照:“……”
    跟她掰扯个什么劲,反正她对这些也不敢兴趣。
    容照索性翻身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恶狠狠地说:“等下你的嘴巴还能这么老三老四,那我就服你。”
    “好啊。”何故烟继续挑衅。
    容照不服挑衅,眼里的光都像是要吃人。
    何故烟很快吃不消,对着他骂骂咧咧的。
    容照附在她的耳边:“求我……”
    “不可能。”
    过了没一会儿——
    “好了好了,我求你,别跟土匪一样没轻没重好么?”何故烟搂着他的脖子,语气里满满地都是温柔,“阿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可以从我身上找回去,但我的态度不会变。”
    容照说:“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你的态度不会变,也没想你变,我就是……”
    后面的话,他不说清楚,何故烟也知道了。
    王八蛋!故意给她下套呢!
    就说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吧,还装得那么伤心!狗东西!
    ……
    容照的伤心是假伤心,但是容颜的伤心却是真伤心。
    容父那一句‘对不起’,像是把她心里所有的恨、所有的埋怨都带走了,她忽然之间飘在了空中,脚不落地的感觉让她有些混乱。
    秦非同路上和她闲聊,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回,有时候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魂不守舍的。
    等到回了庭院,秦非同才拉着她问:“颜颜,你怎么了?”
    容颜也不想在他面前提自己的父母,眼神闪了闪,随便瞎扯了一个借口。
    秦非同自然是不相信的,正好丁彦臣要离开,所以他就把两者联系了起来,问容颜:“他要回南江,你不开心?”
    容颜:“啊?”
    秦非同:“我说丁彦臣。”
    容颜:“……”
    什么跟什么啊!今天发生的事和丁彦臣又半毛钱关系吗?
    她又瞅了秦非同一眼,顿时嗅到了一股子酸味,“秦非同,人丁彦臣都要走了,你不会还吃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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