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笨蛋。
    玉瑶好言相劝:“你明知道大哥最疼爱的就是朝歌了,你还当着大哥的面故意这般伤她,不怪大哥要责备你。”
    责备,霁霁已经不是责备了。
    那眼神,那声音,都带着暴戾。
    两次亲眼目睹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被伤,一次伤胳膊,一次伤手背。
    两次他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被伤。
    隐藏于内心的戾气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他一路抱了朝歌回去,朝歌见他神情冷冽,一边拿手帕捂了自己的手,疼是真疼。
    她一边和他说:“我没事的,我不要紧的,真的。”
    “你刚才那么大声,你吓着三姐姐了。”
    三姐姐自幼与大哥相依,她其实也是能体会到暮词的一点心情的。
    能为霁月受三姐姐这点伤害,她其实也不在乎的。
    现在想来,想要得着霁月这个人,也不是一件能轻易便宜得了她的事情。
    至少三姐姐就不会便宜了她。
    霁月问她:“疼吧。”
    “不疼,真的。”必须得骗骗他,免得他太担心。
    “你放我下来走吧。”虽然天已昏暗,府里也没有什么奴婢在外走动了,他这样抱着她,还是觉得就像走在光天化日下,大庭广众下,让她觉得不妥。
    “哥哥抱着你走。”
    “万一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又怎么了,结果发现只是伤了手背,又不是断了腿。
    霁月说:“不要理别人。”
    言谈之间,他风一样的抱着她又回来了。
    锦语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紧迎过来问:“七姑娘怎么了?”
    霁月说:受伤了。
    朝歌说:不重的。
    “……”
    霁月安置她坐好,朝歌把手上的帕子拿开,血已止了。
    锦语看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他还当七姑娘又受了极重的伤。
    霁月拿来了药膏,在朝歌手背上涂抹。
    姑娘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朝歌眉眼染蜜,轻轻伸手摸他的眉心,说:“瞧把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断了手呢。”
    这话才落,他便严严的盯着她道句:“不得胡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好吧,不说就不说。
    她立刻作了个封口的动作。
    霁月看她一眼,明明最怕疼了,现在又装着说不疼,他会不知道她在装吗?
    看她一脸娇俏,他心里就更不忍,更心疼她了。
    等给手上了药,他又拿手帕系上。
    “我想吃葡萄。”她以下额示意,霁月便把一旁摆着的葡萄拿了来,剥给她吃。
    又把核桃也拿了来。
    两人正坐厅堂吃着,那边就有人过来了。
    墨兰兄妹以及玉瑶和暮词全都来了。
    就在霁月抱了朝歌离开后,玉瑶就坚持要起来去看一看朝歌的手伤得如何了,她带着病还要去看人,明明朝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可暮词拧不过她,只能由她来了。
    墨兰兄妹只听她们说朝歌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在哪了,有多重,忙跟着一块来了。
    锦语通报了一声,几个人就进了厅堂,朝歌那时也站了起来。
    霁月坐着未动。
    看玉瑶也过来了,她也快步迎来道:“瑶姐姐,你病痊愈了吗?你怎么过来了?”
    玉瑶说:“我不放心你,你的手伤成什么样了?给我看看。”
    朝歌把手上的帕子一解,手一伸,道:“你们该不会是为了我的手来看我的吧?我没事的,你们看,血都凝固了,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伤口都要长一块了。”
    她语气轻松,暮词却是气得闭了一下眼。
    就这点小伤,还值当的大哥那么大声吼她。
    又不是把她胳膊弄断了。
    玉瑶表情也微微凝固,道:“这般我就放心了。”
    墨兰却轻轻捧了朝歌的手说:“这几天手背不要见水,免得发炎。”
    又拿手帕帮她把伤口给包住了。
    朝歌便欢喜的说:“还是兰姐姐最知道疼人了,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玉瑶一噎。
    暮词黑着脸说:“小题大做,这点小伤发不了炎。”
    搞得不知旧情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伤一般。
    可不论轻伤重伤,都是她伤的呀。
    正在这时,玉瑶身体轻轻一歪,墨兰正在她旁边,伸手扶住了她,询问:“怎么了?”
    “头昏。”
    她病并未痊愈,热并未完全退下去。
    暮词抱怨,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先坐下歇会吧。”
    两人又忙着把玉瑶扶着而坐。
    她这会当真是弱不禁风。
    玉瑶姑娘在病中,气色不如从前,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这般一病,稍微苍白一些唇色反倒给她增了几分的楚楚可怜,就是姑娘看她都会忍不住生出保护的欲望,偏那沈霁月不为所动的说:“朝歌,去让人拿个轿辇过来,一会方便送她回去歇息。”
    朝歌应了声,便走出去吩咐锦语去办这事。
    就这会功夫,外面已起了风,并且越来越大。
    朝歌微微皱了眉,黑暗已笼罩全地,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厅堂一时寂静无声,没人说话。
    玉瑶抚额,头昏得厉害。
    暮词便忙前忙后的要为她按一下两边的太阳穴,稍顷,朝歌进来了,说:“外面起风了,要下雨了。”
    看墨兰兄妹还站着,她便招呼了一声,让他们都坐了下来,又招来奴婢上茶。
    吃茶的功夫,雨点滚滚落下,人在屋里都听见了。
    玉瑶坐在那有些抖,暮词看在眼底,询问她是不是觉得冷,玉瑶点头。
    暮词也就对霁月说:“大哥,玉瑶又冷又昏,能让她在你这儿躺会吗?”
    霁月颔首:“随便你们。”
    暮词也就对玉瑶道:“那边有个软榻,可以过去靠一靠。”
    那是霁月躺过的地方,他有时候会靠要厅堂的软榻上小憩。
    暮词直接把她扶到那边休息了,又拿禂被给她盖好了。
    等把她安顿妥当了,暮词便又过去了。
    玉瑶微微闭了眼。
    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躺在霁月躺过的地方,那感觉好像被他拥抱住一整,他的气息一下子便充满她的全身,令她更加的颤抖了。
    可是,一想到霁月对她的关心比起朝歌来,不值一提,她也难过得颤抖。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只会为一个人而动容,她不过是手背被划针划破,他便紧张又心疼得不肯让她走一步。
    至于她,她病了这么久,今个徒步过来,还是因为关心朝歌,他却坐在那儿未动分毫,只是嘴巴一动,吩咐旁人做事便可。
    屋外的雨伴随着狂风呼呼作响,她希望这场雨不要停,她就可以一直躺在这儿了。
    霁月总不至于让她冒着这般大的狂风暴雨回去吧。
    有这样想法的不是她一个人。
    暮词再次回去的时候看向朝歌,见她面无波澜的在喝茶,便开口道:“看这雨势,莫不是要下个一夜?那我们今个就得都留宿在大哥这儿了。”
    她是甚想气一气沈朝歌的。
    想着霁月待她的好,明明是她的大哥,却被朝歌抢了去。
    想着朝歌曾经和她说,她将来是可以嫁给大哥的,尔后大哥就让老夫人为她提亲。
    最后还被拒了婚。
    试问这个事情有哪个姑娘比她更丢人,更凄惨。
    有些话当时听着是觉得荒唐,简直一派胡言。
    后来大哥为朝歌退了韩家的婚事,她慢慢就琢磨出来不对劲了。
    她再不聪明,渐渐也醒悟过来了。
    她曾数落大哥百般的偏心,给朝歌夹菜夹鱼吃,待她没那等好兴致好耐心,大哥也两次告诉她,将来也会有人这般待她的。
    说什么将来出嫁后,自有人喝你送的汤,帮你夹菜,手把手教你抚琴,带你一块练剑。
    有些话她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慢慢都明白了。
    敢情两个人不仅仅是兄妹关系这般的简单了?
    大哥明明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是她太笨太蠢,愣是听不明白。
    现在明白了,再看朝歌就更不爽了。
    如果能借着玉瑶姑娘让朝歌也不爽,她也解气了。
    她这一招果然也是用得极妙,朝歌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
    自家情郎的床榻,她都没往上躺过呢,就让旁的姑娘先睡了。
    姑娘心里不舒服,但面上不显。
    朝歌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暮词,她有种小人得逞的愉快,眼神都不一样了,偶尔看朝歌一眼,带着一些挑衅。
    朝歌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听了一会雨。
    雨势极大,想把人送走,一时半会是不能的了。
    就这般干坐着,大眼瞪小眼的。
    锦语这时过来,说轿辇已准备好了。
    朝歌让先放着,要等雨势小一些,又让奴婢送些瓜果进来,免得干坐着尴尬。
    暮词见她在这儿跟个女主人似的在招呼,心里的火直往上窜,等她吩咐完,便唤她说:“朝歌,玉瑶不是你义结金兰的姐姐吗?你不去照顾她一下吗?看看她要不要喝些水?”
    病人是需要多饮水的,但她这个好妹妹一点照顾病人的自觉都没有
    朝歌便道:“三姐姐提醒得是,我这就去。”
    她立刻倒了茶,送到玉瑶旁边,见她闭了眼,但睫毛还在动,想必是没有睡着,便轻声唤了她:瑶瑶姐,喝杯茶吧。
    玉瑶便睁了眼,看她一眼,点头,欲起身。
    朝歌伸手扶了她一把,一手把茶送到她唇边,哪知她刚尝一口便惊了一下,这一惊便连同朝歌手里的茶盏直接打翻过来,水全撒到玉瑶衣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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