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的兵马原本驻扎在青州城外,现如今突然后退五十里,与原先一路攻城略地的策略截然相反,真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之举。
    当然,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之前主张求和的大燕竟然又派出了援兵。
    总共有约莫两万人,点齐人马后整装待发,然后由金陵走水路直下青州,似乎是奉了命令出征决战,与西秦决一死战的样子。
    原本占据了优势的西秦突然撤退,而节节败退的大燕却突然要与之决战,形势顿时逆转,当真是让人觉得极为奇怪,匪夷所思到了极致的地步。
    青州城内也开始了整顿兵马行为,因为当地的官员们接到了朝廷的命令,要与援军集合然后一举击溃西秦的数万叛乱之众。
    可是大家表面上依照命令而行,内心里却都盘算起来,青州城里的兵马人数不多,如果真的与西秦打起来,恐怕是以卵击石。
    郡守迅速带人点阅了一番,发现年轻些的只有三千人左右,如果再加上老弱病残,只是拿着兵器上沙场凑个人数,大约能够合计出个五千人数。
    再多的,那可就真是的凑不出来了。
    青州城里这原有的五千人,再加上派来的两万援兵,加起来总共有两万五的人数,满打满算还不到西秦兵马的一半。
    更何况,这青州的五千人里竟然能有两千的水分,朝廷派来的两万人里肯定也免不了打一个折扣,实际上肯定比宣称的总人数要少一部分。
    青州的官员们惴惴不安,总觉得这场仗如果真的打起来,肯定是输掉的成分大,无异于是在等死。
    但是圣旨已经下了,皇命不可违,现在还没开战总不好立刻弃城而逃,还是静观其变,等时机恰当的时候再决定何时逃跑。
    大家都不明白皇上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到了这种份儿上居然还要决一死战,简直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
    心里都暗骂,这种办法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过脑子的傻蛋想出来的,简直是又蠢又坏。
    他们慌,殊不知西秦兵马驻扎的营帐里比他们更慌。
    如果不是因为士兵们腹泻不止,且医治无效,怎么可能会突然向后撤退五十里。
    短短半天时间内,檀逸之同时接到了三份消息。
    第一份是无相寄过来的,他人在金陵便于打探,所以从齐王慕容晟那里得知了内幕消息,并将“下毒”这个计划告诉给了他,一直只不过路上出了些差错,耽误了一天。
    第二份是西秦潜伏在金陵的暗探快马加鞭送来的,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燕皇的具体计划,只知道大燕派出了两万人马沿着水路一路南下,要世子多加提防小心。
    自从与西秦的战役开始后,整座金陵城就封锁了消息,任何出入的人都要进行严格的审问和盘查,以防会混进来敌方的奸细。
    无相和西秦的暗探,他们都是身份极为容易暴露的人,可想而知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思才能堪堪将消息送出来。
    檀逸之在心内叹了一声,拿起来了第三封信。
    第三份是萧易安的信,与以往不同,足足有三四页纸,而且与她以往清秀隽永的字迹不同,有些潦草似乎是在心急的时候写就的。
    檀逸之拆开后,细细地读了起来,每读几行脸庞上的喜色就多几分,读到最后,差点忍不住要拍案大跳起来。
    多日以来,积压在心里的阴翳终于一扫而光,仿佛拨开了头顶乌云一般的拨云见月,得见朗朗明月,让人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
    檀逸之起身太猛,弄得身上的玄黑铠甲发出响声,他对着守卫帷帐的护卫说:“快请杨长史来!”
    杨长史正在其它地方统计生病的士兵人数,没办法,现在发病腹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战力削弱的太严重,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再次不战而退了。
    打仗就是要一鼓作气,否则再而衰,三而竭,这种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
    撤退这样影响士气的举措,若非是实在迫不得已,又有哪个主帅会愿意这样。
    他看着患上这种怪病的士兵们,安慰众人一番后,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不知道是什么怪病,竟然如此复杂,连随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越治越乱。
    有护卫来请,“世子叫您过去,说是有要事商议。”
    闻言,杨长史吩咐下属继续统计人数,然后自己快步往回走去。
    他忧心忡忡的走进世子的帷帐中,一脸的愁色,开口便问:“世子,不知叫臣有何要事商议?”
    檀逸之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的忧虑,他的眼眸清澈,又恢复到了那种自信笃定的模样,神采奕奕,却没有了少年贵公子的放荡不羁。
    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风采卓然。
    尤其是身穿铠甲,束发整冠,浑身上下多了些肃杀冷意之气,教人望而生畏,恍若灼灼日光,一身的光华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檀逸之见人进来,将萧易安的书信放在案桌上。
    在这会儿功夫里,他已经将书信看了有足足三遍,每一字虽然在眼中,却似乎还要镌刻进心痕,正所谓睹物思人,见字如见人。
    这信不仅仅是信,对于西秦的兵马而言,这是价值千金的救治良方,是普世救人的法子。对与檀逸之而言,这也是良药,却是单单能解他相思之情的药。
    檀逸之藏起嘴角的笑意,尽量按捺住自己的喜悦,保持着不悲不喜的平静情绪。
    他朗声问道:“患病的士兵们都怎么样了?”
    “世子,此事着实是棘手,士兵们的病现在是一日比一日重,患病的人数还在不停地增长。现在上吐下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拱手……”
    杨硕欲言又止,后面的丧气话便没有说出来。
    不过即便是不说,檀逸之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的确,现在西秦的士兵们患上怪病,战力大大削弱,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和大燕开战,谁胜谁负没有悬念,一目了然。
    而大燕集结人马,再次派出一波援兵,等于在无形中撕毁了之前的“求和”的事情,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信号。
    如果两万援兵到达的时候,西秦士兵们的病还没有被治好,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情况对他们很不利,着实是生死存亡之际。
    檀逸之却淡定的说:“我们继续退兵,再退五十里,而且还要营造出队伍混乱不堪的样子。”
    “你说什么……这、这,我没听错?”杨硕重复的问了一遍,“世子,这个决定是何意?”
    “不,你没有听错,这正是一出诱敌深入的计策。”
    檀逸之说,“如果青州官员或是援兵将领见此,定然大加嘲讽,骄兵必败,让敌人掉以轻心,就是我方胜利的开端。”
    杨长史充满顾虑的说:“放在此时,这个计策的确没错。可是现在……现在士兵们已经不似以往,若是真的对战,恐怕……”
    现在西秦的士兵们是猛虎变病猫,对于沙场避之不及,哪里还有力气去上阵打仗。
    “师兄,你以为这次的“怪病”,是什么天灾意外吗?大燕的援兵来的可正是时候,这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早有预谋,要置咱们于死地!”
    杨长史顺着他所说的话想下去,“世子的意思是……这是大燕的诡计?”
    杨硕的面上泛上了一层寒霜,“虽说“兵者,诡道也”,可那是在排兵布阵的沙场之上,千变万化、出其不意都是常事。但是大燕先用“求和”来稳住我们,然后再用下毒这种鬼蜮伎俩,着实是妄为大国,有失风范。即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只有胜者才能书写历史,若是他们真的赢了,真相自然不会公之于众。”檀逸之平静地说,“败者,当然就成了被人鄙视的跳梁小丑。”
    他走过去,拍了拍杨硕的肩膀,“师兄,先勿动怒,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替士兵们解毒。”
    杨长史缓了口气,现在不是骂燕皇采用这种卑鄙阴谋的时候,事已至此,只能快点找到解决之法。
    “那世子这么说,难道是知道了大家所中的是什么毒?”
    “没错,士兵们是中了一种叫“金蛇尾”的毒。不过毒性并不难解,也不致命,只会弄得人身体虚弱,无力进行战斗,这正是大燕所要的结果。”
    “可是解药一时之间来不及制成许多,无法让所有人都立刻解毒。所以我们需要时间,尽可能拖延时间,是当下所能做的事情。撤退五十里,拉开距离,然后继续观望。”
    杨长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怀疑,立刻去宣布了“继续撤退五十里”的命令。
    此令一出,众人哗然,其中不乏质疑的人,不过都被杨长史用言语安抚了下去。
    与此同时,朝廷的两万人马已经快要抵达青州了。
    负责此次的战役的将领,是个年轻人,他虽然年轻,却背景深厚,是当朝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儿子,叫孙长龄。
    他以前的姓名不是这个,原本姓孙,单名一个“澎”字。
    后来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说他五行不合,命中注定是个短寿之人,偏偏这个名字还带着水,很不吉利,有可能会溺水身亡,建议他改个名字。
    后来其父就给他改成了“长龄”二字,希望儿子能够延长寿龄,益寿延年。
    孙长龄能担任此职,少不了自己父亲的功劳。
    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大燕朝廷中从一品的官职,位高权重。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齐王慕容晟派系中的忠臣,是官位最高的领头之人,堪称左膀右臂的位置,是必不可少的人物。
    慕容晟情知西秦的兵马现在已经患上了病,根本不堪一击,所以乐得让自己的人去捡这个功劳,
    都察院左都御史知道后,便想办法,买通关系,让自己儿子孙长龄。上战场立个大功,将来也好落得个封赏,求个官职。
    否则就凭孙长龄那点微末的学识,连考个秀才都费劲儿,科举之路是无望的。若是给这种酒囊饭袋买个功名,定然要招惹别人的质疑。
    才学这东西不比旁的,根本没办法遮掩。
    宴会之上,文人之间吟诗作对是常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哪怕只是玩个行酒令,没学识的人只消得一开口就能露出原形,被人嘲笑。
    本承望孙长龄既然没有什么才华,能继承家中的产业也是好的,老老实实的当个富贵少爷,娶妻生子,继承香火就成了。
    可是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么大的馅饼,当然要接着了,孙长龄就被塞进了将领的位置。
    不过知子莫若父,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情知自己的儿子才疏学浅,怕他惹出什么乱子,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个叫朱斐的人担任谋士。
    负责在旁边出谋划策,再一路上盯着孙长龄别让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及时纠正。
    且说孙长龄在金陵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当带兵的将领是第一次,坐船走水路也是第一次,甚至有这么多人听他的号令也第一次。
    头一遭什么都是没见过的,所以便看着什么都新鲜。
    谋士朱斐和其他的副将们知道他家世好,言语上都刻意的捧着他,这家伙就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奉旨带领两万水军,自己站在当先最宽阔的船舱上,瞧着后面黑压压的船队一眼望不到边,船舱之上大燕的旗帜飞扬,更是说不出的威风。
    孙长龄心里是一派雄心壮志,如落日的辉煌喷薄而出,映在江面上光彩夺目。
    “此情此景,可真是让人留恋。希望咱们大破叛军,得胜归来时,仍然能见到这般景象。”
    他此言一出,其余的下属立刻吹捧。
    “您何等的雄姿,此战必然是旗开得胜。“生子当如孙仲谋”,恐怕古人的诗将来都要改了。要如同您一般英明那才是大家之子,不负盛名。”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只箭破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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