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骥是前朝的禁军统领,他本身武功高绝,而且又拥有江湖帮派,经营鬼市的万卷楼,其中又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手下的能人不在少数。
    如果他能全力相助,想必能为救人一事更添上几重把握。
    这里毕竟是京都金陵,西秦的人行事不方便,处处受到瞩目,连白日里的出行都有着诸多限制。
    若不是担心世子府内隔墙有耳,檀逸之和无相等人也不至于来温柔乡商议对策。
    檀逸之微微皱眉,显然对涂骥的缺席很是不满。
    上次的萧廷一事,双方闹了个好大的不愉快,或许对方现在还耿耿于怀,所以不肯前来一同商量对策。
    实际上的情况和檀逸之所猜的也差不了多少,涂骥到现在还认为萧易安“弑父”,杀了萧廷,是个忤逆不孝的人,所以对她的印象非常差。
    只不过看在玉娘的面子上,才没有明确表示不掺和进这趟浑水。
    玉娘顿时有些尴尬,打圆场说:“余楼主身有要事,暂时不能前来,不过他也是想救人的,这点毋庸置疑。”
    “希望真是如此,否则他一定会后悔莫及!”
    檀逸之这冷冷的一句话,在别人听来是赤裸裸的威胁之语。
    似乎只要救不出萧易安来,他就会让涂骥付出更为惨烈的代价,让涂骥吞下自己所酿成的苦果,后悔今时今日的轻率想法。
    可这只是一重意思,在场的人里,只有檀逸之和清漪两人明白另一重意思。
    当年慕容一族将陈后主等皇家亲贵无情诛杀,除了桃花公主外,其余人皆遭毒手。
    如今萧易安是前朝仅剩的唯一血脉了,如果连她也断送在天牢中,那么所谓的大陈王朝可以说是彻底的后继无人。
    连公主的子嗣都保不住,那么这些前朝旧臣又谈何复国,不过成了一场笑话。
    玉娘虽然不知实情,但见他的态度如此认真,也有些为难。
    “余楼主与萧五小姐没有交情,所以不如咱们这般急着救人,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会再劝一劝的,一定催促他尽快加派人手。”
    玉娘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她与涂骥两人本来就是互不干涉的,她管她的温柔乡,涂骥还有万卷楼和双燕楼需要打理。
    生意上的事,如果遇到什么难题会商量一下,否则都不会插手对方的事情。
    而且之前她不是没有劝过涂骥,可是他长了个木头疙瘩的脑袋,认死理,做事情一根筋,怎么劝都劝不动。
    想要真正改变他的主意,恐怕颇为费时,需要长时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现在萧易安还在天牢里关着,偏偏就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耽误了什么线索,可能就会影响最佳时机。
    这一点,在场的众人都明白。
    所以这种尴尬的对话,让在场的气氛突然降至冰点,直到檀逸之离开时都是冷着一张脸,似乎随时都要去找涂骥决一死战的模样。
    玉娘幽幽的叹了口气,“可真是会给人添堵。”
    她宁愿去宫里面对成百上千的禁军,刺杀燕皇,也不愿意再去劝涂骥。
    毕竟和一个木头疙瘩说话,对方会毫发无损,结果只能是把自己气个够呛。
    清漪作为萧易安的贴身婢女,如果还继续住在宁阳侯府怕是会有危险,所以暂时留在温柔乡。
    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将萧易安的身世告诉玉娘,如果要说动涂骥救人,恐怕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但是萧易安在进入牢狱之前还特意叮嘱过她,不要将自己的身世告诉玉娘,如果说了就是违背了小姐的意思,如果不说这时间紧迫,形势危急,恐怕难以解决困境。
    清漪是越想越气,如果不是考虑到一旦将萧易安的身世公诸于众,会引发种种意料之外的结果。
    恐怕她现在就要立刻说出实情了,告诉玉娘,涂骥的置之不理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那边玉娘还在犯愁,面对涂骥这种性情执拗的人,还不如直接打上一架。
    可一想到自己的武功也是他教的,徒弟打不过师傅,估计到时候还是自己吃亏。
    玉娘突然想起来刚才檀逸之离开时的满脸煞气,突然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猛地推开窗子,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们几人离去的背影,模模糊糊的黑色身影依次登上马车,檀逸之在先,无相其次,他的王弟檀溪之落在最后。
    可是离开的路程,却与去世子府的道路截然相反,再仔细看去,正是双燕楼的方向。
    是了,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鬼市的街道是不开的。
    这个时候,涂骥很可能在双燕楼。
    “糟了!”
    玉娘心中大惊,难不成这是要去动武?
    连忙对清漪道:“咱们快赶去双燕楼。”
    心想清漪是萧易安的人,即便自己说不上什么话,或许她能帮着劝上那么几句,没准檀逸之会听进去。
    可是等她们从三楼下来时,那辆马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两人只能连忙乘坐车马追上去,希望能够来得及阻止。
    不过檀逸之显然是憋着怒火,催促车夫一再加快速度,他刚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直接去找涂骥问个清楚明白。
    无相自然是没有反对,“若是存在误会,能当面说清楚,那是再好不过的。”
    二王子檀溪之要跟着去看热闹,就被当成是个全程透明的人,没问他的意见,权当他是默认赞成。
    去双燕楼的路程不算远,它与温柔乡都处于最繁华的街道,约有一炷香时间,便到了这座酒楼的门口。
    绕了一圈,来到直通后院的后门,那位余楼主应该就住在这里。
    檀逸之从袖中拿出银色半脸的面具戴上,然后一跃跳下马车,不由分说,直接用最简单的方法闯了进去——打!
    守在门外的两个护卫,没看清是什么人,只感觉有个黑影如山般的压了过来。
    接着还来不及反应,身子突然一轻,只听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响起,等到“吧唧”一声重重的落在地上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被那人扔了出去。
    两人被这意外打蒙了,在原地愣了会,刚想站起来。
    突然身旁“哐哐”“铛铛”几声,身旁都溅起一片尘土飞扬,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同伴们也被扔出来了。
    檀逸之时而用拳,时而化拳为掌,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这些人接不了他几招,便被悬空打飞。
    只见他一身黑衣迎风猎猎,在月色下步步生威,犹如猛虎下山,蛟龙入海,将这些一拥而上的护卫打出个缺口来,然后逐个击溃。
    无相双手合十,紧随其后,收拾那些漏网之鱼。
    那些护卫想要上来与他动手,可是任凭多么猛烈刚强的招数,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化解,并且乘势借力,避锋藏锐,反过来将对方打倒,
    这便是最为高明的“沾衣十八跌”,这看似轻松的背后,依仗的是极其高深的内功。
    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在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里,抓住败象,将敌人一举击倒。
    两人一刚一柔,正好互补,这些护卫就算是侥幸躲过了檀逸之那般霸气的劲力,也逃不过无相看似柔和的招数,出了虎口,又掉入狼窟。
    而二王子檀溪之不会武功,只能愣愣杵在原地看着,等王兄和无相在前面把人打倒了,腾出空地后,他就小步跟上去。
    还一边朝地上躺着的人说:“这位大哥,抱歉了,对不住了……”
    “这位兄弟,不好意思啊,真是不好意思……”
    前面两人打了一路,他倒是跟在后面道歉了一路。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有人立刻前去报告楼主,当涂骥得到消息的时候,檀逸之等人已经打到前院了。
    乌泱泱的人躺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接连响起,三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笔直的站在当中,鹤立鸡群,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挑衅。
    涂骥登时怒气上涌,那向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庞,杀气浮现。
    连脸上的一条伤疤也气得微微抖动,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用轻功缓缓向前飘去。
    只见他腾空离开时,脚下的一块大理石板已经变得四分五裂。
    “阁下何人?”
    涂骥还是忍耐着几分怒气的,等对方先自报家门,再做处置。
    涂骥的眼力不错,看出对方留有余地,并没有直接下死手。
    满院子里的人倒下,却没有一个人损失性命,只是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甚至有些只是脱臼的小伤,没有危及生命。
    若是存心来捣乱找事的,定要让这三个人有来无回。
    “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檀逸之抖了抖宽大的黑色袖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太急太快,在别人看来,似乎只是一眨眼就闪到了涂骥的面前。
    即便是戴了银色的面具,也遮不住他那璀璨的星眸,俊朗的容颜,距离一近,涂骥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西秦世子檀逸之。
    涂骥真是气得一口血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也不知道今天闹这么一出,究竟是一场乌龙,还是对方有心前来寻衅滋事。
    “你想作甚?”
    檀逸之道:“这句话是我问你才对,堂堂大丈夫却因为一件小事耿耿于怀,到如今仍在记仇,何来的胆量兴复旧国?”
    涂骥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回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是能牵扯上的。
    突然想起萧易安被关入死牢一事,玉娘曾和自己商量过要救人的。
    念及檀逸之与她的关系不凡,想必正是因为自己的毫不作为而来。
    涂骥的心中极为不悦,觉得檀逸之这么无礼,说来就来,要动手就动手,完全不曾将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又何必来让自己一同救人。
    涂骥既然已经明了事情因由,不再多话,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便是要过招了,武林人士遇到事情难以决断时,便是以武功的高低来分出个上下。
    无相上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余楼主,还是先将事情说清楚的好。”
    他见涂骥周身的气劲涌动,如同出现了一道隔绝的屏障,便知他的内力深不可测。
    既然曾是禁军统领,那么外路招数肯定不差,他又年长,于武学之道沉浸良久,颇占优势。
    檀逸之却知道,涂骥是死犟死犟的性格,非得把他打的心服口服了才行。
    于是对无相说:“无妨,涂大统领既然这么有信心,那就切磋切磋,看看究竟谁胜谁负。”
    前朝已经亡了,他直呼其官职,已经有些嘲讽的意味。
    还嫌对方的怒气不够,又加了一句,“让我看看陈朝的禁军统领,是不是虚有其名。”
    涂骥冷笑一声,面对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将长剑陡然立在地下,剑乃兵者凶器,出鞘必见血。
    尤其是他的剑,不知道饮过了多少人的鲜血,上至王公贵族,下到乡里恶霸,杀过的人已经数不清了。
    涂骥直接一跃而起,然后绕过了无相,在半空中腾空而下,向檀逸之出招。
    檀逸之等的就是这个,他以攻为守,将双手的长袖化成两道剑气向对方挥过去。
    如果在是二十多年前,有人问这金陵城里的第一高手是谁。
    即使问一百个人,他们的答案,一定都是禁军统领涂骥。
    可是在二十多年后,当年叱咤风云的第一高手,居然打不过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檀逸之是当代的年轻人中武功最高的人,他天资聪颖,又得遇名师,天赋和机遇兼而有之,实在没道理不大放异彩。
    而涂骥虽然年长了些,内功更加精湛,可是天赋一项,实在不是单凭勤奋所能超越的。
    这一战,端的是惊险异常。
    二王子檀溪之甚至跑出去,专门借了纸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将这场对战的完整记了下来。
    当数百年后,有人书中读到时,仍旧会惊叹于其中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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