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慧师太的语气多了几分轻柔,不像之前那样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萧易安立刻察觉到了不寻常,听起来,静慧师太和智清方丈的关系不浅,两人似乎是老相识?
    她犹记得智清方丈的医术高明,当初为自己悬丝诊脉的时候便可见一斑。
    而方才那个故事里在西域头陀掌下救了师太的人,莫非就是智清大师?
    那让师太为情所伤,剃去三千烦恼丝进入空门的人,难道也是那智清大师?
    不是她爱胡思乱想揣测,实在是这事情离得太近,话赶话讲到这里,让人不得不去想。
    见静慧师太一双眼眸望了过来,等着她的回答。
    萧易安连忙说:“智清方丈德高望重,自然是处处都好。听闻之前曾在寺内闭关,精心钻研佛法和医术,似乎如今还未曾出关。”
    静慧师太忽然轻轻的笑了,微微颔首,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和满足。
    那笑意如同春风拂面,又如同冷月银光,是天地间最单纯的景致,不掺杂旁的也能于苍穹中独立,自然有种让人心神向往的感觉。
    萧易安恍惚着有着一瞬间的错觉,师太如今的五官虽已苍老,但眉目中仍旧不失气质,年轻时也一定是个美人。
    想想便知,师太年轻时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是何等潇洒,那样一个明媚的少女在刀剑纵横中,为整个江湖增添了一抹异常明亮的色彩。
    静慧师太说:“郡主已知晓事实,但希望仍旧能保守秘密。不瞒郡主,昔日里我闯荡江湖时曾经结下了不少的仇家,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不能随意动用内力,武功形同作废,恐怕便会上门来寻仇。”
    师太长叹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若只是牺牲我一人能消弭仇恨,便也罢了,就怕连累了整个金泉寺上下,这是我宁死也不愿看到的。”
    萧易安再三承诺道:“师太放心,我知晓这其中利害,定然不会对旁人提起。只是……只是寒冰掌之毒极为严重,还望师太务必好好保重身体。”
    静慧师太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知道就算再怎么调养,怕是也无力回天。
    “生生死死,自有定数,又怎能够强求,也不过是我的命数机缘所在。当日我中了那头陀的寒冰掌时,经脉受损,便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上天垂帘,才让我又多活了这些年,也应该知足了。”
    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越过生死的淡然,可让人听来却不由得有种心酸。
    静慧师太突然话锋一转,道:“那晚七夕时,对抗山贼时,见过侯府的一位家丁,他与郡主的关系好像并不简单呐?”
    “他……”
    萧易安本想用谎话圆过去,但看到对方笃定的神情,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而且并无恶意。
    既然如此,又何必躲躲藏藏的遮掩,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坦然的承认说:“的确,我与他关系不浅。在佛寺宝刹中,我们两个规矩受礼,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言外之意,已经承认了静慧师太所说的意思。
    “有情人两心相悦是好事,能相守相伴更是莫大的福气。郡主能坦然承认,果然与普通的闺阁小姐不一样。”
    静慧师太想到自身,不由得又说,“郡主聪慧果敢,必然知道怎样与所爱之人相守一生,贫尼在这里先道喜了。”
    “多谢。”萧易安看静慧师太神色微微有些疲倦,于是说,如此,便不打扰师太休息了,我们先告辞了。”
    静慧师太微微点头,阖上双眼,静思养神。
    萧易安和清漪主仆两人出了禅房,按照原路返回去,来路和去路的心境大不相同。
    清漪按捺不住,发问说:“小姐,静慧师太真的只剩下几年的寿命了吗?”
    “我不怎么懂治病救人的医术,只知道寒冰掌之毒无药可解,更何况强行逆转经脉,身体必然受损严重,如同朽木一般无力回天,当然不假。”
    清漪听了这话,不由得伤感,“为什么世道总是这样,好人却没有好报呢。”
    静慧师太行侠仗义,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到头来却落得个这种结局。
    萧易安心中也正伤感,此时却听到前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殿下,齐王殿下您不能进去,这边住着宁阳侯府的小姐,主持特意交代了不许别人打扰!”
    “静慧师太好大的口气,只是区区的一寺住持,难道将自己看得等同于当今陛下吗,连本王都拦?”
    萧易安听到后者熟悉的声音,立刻变了脸色。
    带着清漪走上前去,冷冷的说:“齐王殿下何必如此之大的火气,这样不尊君王的一顶大帽子扣上来,是要随意置人于死地吗?”
    慕容晟看到突然出现的佳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萧易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纱裙,没有佩戴任何饰物,也不着粉黛,但是清新脱俗的容貌和浑然天成的气质却在极尽的吸引着目光。
    就像是冬日里最艳丽的一株腊梅,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绽放出最艳丽的姿态,与周围的世俗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待在佛寺的缘故,萧易安的眉目间多了些恬静从容,更显得灼灼独立于世外,让人生出想要亲近之感。
    慕容晟虽然早就知道萧易安是个美人坯子,但是没想到,仅仅相隔一段时间未见,对方仿佛比原来更加美了。
    说不上来是哪里发生了改变,但就是给人一种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而那种内敛的气质更加让人沉迷。
    慕容晟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悸动,打招呼说:“多日不见,永嘉郡主仍旧风华万千。”
    萧易安淡淡的扫了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他。
    那位师太上前说:“郡主,是这位秦王殿下非要闯进来的,我拦也拦不住,这……”
    萧易安听出对方的歉意,解释说:“我知道,不干师太你的事,这位齐王殿下的行事便是如此。”
    那位师太如释重负,“阿弥陀佛,那贫尼便先退下了。”
    萧易安对身后的清漪说:“你也先退下吧。”
    远处传来诵经声,像是在这深山中最为特别的梵音,让人方才困顿的头脑变得格外清晰。
    慕容晟有些意外,自己堂堂一个王爷的身份,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赫赫有名。
    这尼姑却丝毫不惧,极力阻拦自己进入后殿,但言语之间反而对萧易安颇为尊重,声音也比同自己说话时温柔。
    他哪里知道,在金泉寺的这段时间,萧易安早就赢得了别人不少的好感,师太们都对她改观不少。
    而他不过是一个言行无状的王爷,哪里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出家人可不是都没脾气的。
    这里顿时只剩下了萧易安和慕容晟两个人,彼此无言。
    因为周围无人,慕容晟暂且放下了平日里那副冷言寡语的模样。
    一反常态的率先开口,“郡主为何对我如此冷淡?你我也曾有过一段交情,何必如此生分。”
    萧易安想了想,却不曾记得自己重生后与他有过什么交情,此时能忍着怒意与他说话,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她冷冷的回答说:“不敢,齐王殿下如今位高权重,不敢高攀罢了。”
    自从秦王慕容暄被废之后,夺嫡人选又去一个,慕容晟的地位一涨再涨,不仅全盘接过了他的势力和群臣,还借此机会大力网罗人才收于帐下。
    如今的慕容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随意无视的皇子了。
    萧易安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他,便能察觉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下对于权力的极度野心,如同杂乱的野草一般疯长。
    对于有些人来说,权力就是致命的诱惑,为了得到它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慕容晟正是这种人。
    可是慕容晟的野心从来不仅仅限于江山,他向来追求一切自己想要得到东西,无论是皇位,还是人,没有例外。
    他不在意对方的冷淡,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有种执着和越挫越勇的锐气,太容易得到手的反而没有意思。
    对方既然不理他,就先开始自说自话,
    “本王奉了父皇之命,来青州办些差事,经过此地时听说金泉寺香火鼎盛,所求之事多半能心想事成,所以特来参观礼拜,没想到主持却拒而不见,这才意外遇到了郡主。”
    萧易安内心不屑,这个人哪里相信什么神佛之道,满口的胡言乱语,他只信赖自己,却不会把成功寄托在虚无缥缈上。
    但是碍于他刚才的一句话,不得不解释说:“还望齐王殿下不要误会,静慧师太并不是拒而不见,而是的确抱恙在身,不能起身相见。”
    慕容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神色,似乎是在考量这话是真是假。
    “我久闻静慧师太盛名,好不容易来一次金泉寺,却要错过真容,颇为遗憾。不如我前去探望一下主持吧,郡主可否与我一同前往?”
    萧易安皱了皱眉,“静慧师太身体欠佳,实在不便被人打扰,我方才前往已经是唐突冒失了。怎能再去叨扰?齐王殿下若是执意如此,恐怕也不利于别人养病,有损威名盛誉。”
    慕容晟顺着她的话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前去看望了。那闲来无事,郡主可否陪我在这佛寺内走一走?”
    “那可真是抱歉,齐王殿下虽然有好兴致,但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说完,萧易安便要离开。
    她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没了耐心,只剩下的滔天的恨意,与他说一句话都觉得分外恶心,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曾经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但是现在这番意欲将对方杀之而后快的情形,着实是慕容晟自己一手造就的。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薄情寡义,单单凭着萧玉茹的那些手段。她后期不至于沦落到那样凄惨的结局。
    也可以说慕容晟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指使,但他都是默认了的,对于种种恶行姑息纵容,对萧易安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般无情。
    或许,他从未将自己当成过是他的皇后,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而已。
    萧易安转身离开时,却突然听到后面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郡主,听说你剿灭了上百名山贼,其英勇机智,可真是当世无二,让人惊叹。不知可否要我写份奏折,向父皇为你请一份功劳啊?”
    萧易安立刻停住了脚步,“区区小事,就不劳惊动陛下了。”
    这剿灭山贼的功劳说来好听,可实际上根本经不住细查,萧易安一个人,怎么可能拖得住上百名山贼。
    可是,偏偏她又不能供出檀逸之和静慧师太,前者自不必说,后者还有可能牵连到整个金泉寺。
    慕容晟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轻描淡写地说:“郡主如此丰功伟绩,如果不能昭示天下,岂不是可惜了?”
    “什么丰功伟绩,齐王殿下真是说笑了。”
    萧易安一时间揣摩不透对方的用意,如果想要借着此事大做文章,不应该提前告知自己才对。
    檀逸之轻轻地道:“可是我听山下的村民传的神乎其神,不知道这些流言如果传到了金陵,会有什么后果呢?”
    如果传到了金陵那种是非地,无论是什么话都会变得更加荒谬,更何况本就是一些荒诞的戏言。
    说书人的那套一说辞,能瞒得过村民,可骗不过金陵的那群老狐狸。
    萧易安眉心微皱,她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别人造谣自己是借着此事增加声望,收买人心,另有所图。
    本来自己这个郡主的位置,因为是燕皇破例亲封,就有许多人眼热。
    如果再闹这么一出,恐怕有些棘手。
    慕容晟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勾出高深莫测的笑意,可惜被那阴鸷的鹰钩鼻破坏了几分英俊的感觉。
    “现在,郡主可以陪我在这佛寺中走一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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