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从厨房拎起菜刀,不管不顾地就要杀去王家村,秦影拦都拦不住,便陪她去,岂料刚出江家,在坡下就见一堆人在那围着。
    看见江楚歌满脸的泪痕和手里的菜刀,都吓了一大跳。
    坡下躺着一个死人,手里还拿着酒瓶子,有人认出此人是王家村的李铁蛋,应该是喝醉酒滚下坡,碰巧磕在石头上,撞死了。
    仵作过来验尸,也是这样说的。
    这个李铁蛋就是苏芸之前跟了的那个酒鬼光棍。
    村里人知道是李铁蛋杀了楚老汉又失足撞死之后,纷纷骂道活该,感念楚老汉死的冤,又纷纷骂苏芸这个祸害精,就是个克夫的。
    楚老汉的后事,是江楚歌和秦影给办的,办的体体面面。
    村里人都说楚老汉苦了一辈子,多亏有个好闺女,后来又得了个好女婿,也算是走的圆满了。
    这几日江楚歌都没有去面馆,就守在江家,待楚老汉下了葬,送走了前来吊唁的人,她就顶着通红的双眼坐在檐下捧着玉佩发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楚老汉临终前说原主是南家的女儿,想来不会有假,只是原主被抱走的时候还是个婴儿,脑中没留存半分有关南家的记忆。
    命运这玩意真是会作弄人,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临溪村的事实,接受了她平白多了个丈夫和儿子,也打心底将楚老汉认作了爹,日子刚刚走上正轨平静了些时日,突然又来了个晴天霹雳,她又变成了什么大将军的女儿……原主的身世怎么能多舛成这样?
    江楚歌仰天长叹:老天爷,你是不是玩我啊!
    秦影走到她身边,在她身侧蹲下,看着江楚歌憔悴的面容和通红的双眼,说不出的心疼。
    “外边冷,咱们回屋吧。”他轻道。
    江楚歌捏着手中的玉佩,转过头看向秦影,哑声问道:“你说,爹说的会是真的吗?”
    秦影低眸瞧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只觉得心中一片涩然。
    良久,他又抬起双眸看着她,低声道:“你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
    就像他不愿意相信,那么于他而言,就是假的。
    江楚歌皱了皱眉头,陷入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之中,又问,“那你说,我该不该听爹的,去金陵南家找我的亲生父母?”
    秦影眸光动了动,她这么问,就说明,她内心已经相信了楚老汉的话,将自己认作了南家的女儿。
    他只觉得胸口一窒,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瞬间一片酸软,继而是生生的疼。
    为什么,偏偏是南家?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江楚歌朝秦影看过去,惊觉他的脸色也是苍白得很。
    这几天她浑浑噩噩的,家里大事小事,全都是秦影在帮她处理,他肯定比她还累呢,江楚歌满是心疼又感愧地摸了摸他的脸。
    秦影回过神来,冲她扯了扯嘴角,在她身旁席地而坐,淡淡道:“这取决于你,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
    “我知道,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江楚歌将头靠在他肩上,秦影伸出胳膊,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枕的更踏实些,自己则倚在树干上,神色一片怔忡怅惘。
    原本以为来到临溪村找到了江楚歌日子便能够平静地过下去,没想到未来的路注定会更加难走,老天爷从不放过折磨他的机会。
    偏偏在他爱上她的时候,又给他出了这样的难题……
    江楚歌枕在秦影怀里,看着手里的玉佩,也是一脸的纠结。
    理论上讲,她应该帮原主找回亲生父母,毕竟流落在外十余年,哪家父母会不心疼失踪在外的孩子呢,原主还是被楚老汉拐走的。
    她以前最心疼那些被拐卖的小孩和小孩的父母,一个家庭的破裂,生离甚至是死别,实在太令人心碎了。
    可她现在更加心疼楚老汉,他实在是个苦命的人。
    他心爱的女子芸娘,是被她的亲生父母下令杖毙而亡,但凡有点血性的汉子恐怕都会咽不下这口气吧,所以他才将她拐走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彼此都有做错的地方,但最无辜的就是原主了。
    唉……
    可是从情感上讲,她真的并不是很想去什么金陵,找什么亲生父母。
    她从南家离开的时候那么小,小到没有任何记忆,恐怕她的亲生父母对她也不会有太多的记忆了,血浓于水是一回事,分离了十八年也是既定的事实,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农家女,骤然跑到金陵南大将军府去认亲,肯定会被当成骗子,被百般嫌弃的。
    再说,她现在已经嫁了人,有了丈夫,有了儿子,秦家对她而言就是她现在的家。
    豪门最重利益了,想来她一个已经出阁的女儿于家族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搞不好回去他们还要对秦影横挑鼻子竖挑眼,她自己的男人她自己嫌弃两下就罢了,决不允许别人来指手画脚,就算是她的亲爹亲妈也不行!
    想到这,江楚歌就决定不去什么金陵了。
    “相公……”
    她在他怀里微微仰头,战战兢兢地问他,“如果,我选择不去金陵南家,找亲生父母,你会不会怪我?”
    秦影垂眸看着她,表情僵了半天没有动。
    他已经做好了她说要去金陵做回南家女儿的准备,也已经在短暂的时间里将他们未来的路都铺的差不多了,可她却突然说……
    “你不去了?”
    这一声问出来,他的嗓子都带上了颤音。
    “嗯,不去了。”
    江楚歌从他怀里坐起来,眼睛从刚才的犹豫不决转为坚定不移,苍白如雪的小脸也重新焕发了光彩。
    她澄澈的目光看着他,“我想清楚了,什么南家小姐,我才不稀罕。我是江楚歌,是你的娘子,是小鱼儿的娘亲,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秦影听着这句话,只觉得心中大震,猛地将她扣在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相信我,我这一生都不会负你。”
    江楚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心中安定的如同磐石,她柔柔一笑,“我相信。”
    料理了楚老汉的丧事,江楚歌便把江家肉铺关了,猪崽了也迁到了自家院中喂养。
    这几日正赶上来了葵水,小腹一直胀痛难忍,她便留在家中休养没有回镇上,好在面馆有秦羽和红颜等人照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那日将苏芸和楚柔母女赶走后,便再没有她们的消息,楚老汉的丧礼这娘俩自始至终也没有露过面,论薄情寡义,这娘俩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再说那王宏,成了父母官之后镇上的人都以为可以过好日子了,没曾想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先烧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北漠的军队在边境频频挑衅,甚至闯进大历的村落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大历连年征战,频频吃败仗,不得不破财消灾,不惜给北漠岁币、金帛来换取短暂的宁静,结果是饮鸩止渴,以至于国力衰弱不堪重负。
    战争,往往最受苦的就是老百姓。
    朝廷一面征兵,一面征税,刚上任这位王县令,急于创造自己的政绩,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上报了长长的征兵名单。
    就这几日的功夫临溪村的好多青年都被带走了,还有好些刚刚生了娃的,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就抹着泪告别妻儿,妻子哭,孩子也哭,老人更是哭的凄惨,儿子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战争残酷,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或许今日一别,就是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叫人伤心欲绝?
    江楚歌整日惴惴难安,生怕秦影和秦羽也在那征兵名单上,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
    “娘亲……”
    小鱼儿喘着粗气跑回来,对江楚歌道:“虎子,虎子他爹也被带走了……”
    “什么?”
    江楚歌惊讶地从厨房出来,跟着小鱼儿去了虎子家,赶到的时候虎子娘正趴在院子里,紧紧拉着虎子爹的手不让他走,虎子也在旁边哭的可怜。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前来征兵的捕快不耐烦地踢开虎子娘,摁着虎子爹的肩膀催促着,“行了,别磨叽了,快走吧……”
    “我自己走。”
    虎子爹挣开他们的手,回头看着妻儿伤心无助的模样,七尺男儿也落了泪,“秀姑,等我三年,倘若我回不来,你就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不,我不,你甭想甩掉我!”
    虎子娘一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分说地扑上前去狠狠亲了他一口,“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给我好好活着,我和儿子在家等你!”
    江楚歌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虎子爹重重点头,含泪而去。
    随着捕快带着虎子爹出了门,小鱼儿仰头问江楚歌,“娘亲,我爹爹会不会也……”
    江楚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可那两个捕快已经听见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朝他们的屋子看去,这才注意到村东头还有一家,翻着名单问道:“你们家姓什么?”
    江楚歌心里一咯噔,只觉得噗通噗通快要跳出来似的,盯着那两个捕快,梗了梗喉咙,说了个“明”。
    捕快们皱了下眉头,又回头去翻名单。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江楚歌死死地盯着他们手中那长长的名单,觉得犹如阎王爷手中的生死薄,而这两个捕快就是常来索她男人性命的黑白无常。
    这个时候,她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就算死,她也不会让他们带走秦影!
    就在捕快们即将翻到头之时,小鱼儿突然在江楚歌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着她衣袖喊道,“娘亲,我爹当年就是这么被带走,就再也没回来!”
    捕快们停下动作,朝这边看过来。
    江楚歌怔了一秒,登时反应过来,抱着小鱼儿放声大哭,“是啊,我刚生下你你爹就被抓去打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是人还是成了鬼啊……”
    娘俩抱头痛哭,一个比一个嚎的凄惨,那俩捕快闻言也不由叹气,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我若死了,也是你的鬼。”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正假哭的江楚歌和小鱼儿齐刷刷抬起头来,母子俩一瞧见秦影,二话不说立马带他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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