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无尘,月色如银,四周都是寂然一片。
    整个孟丽王宫都笼罩在一片猛烈的风沙之中。只是从内殿的长窗往外看的时候,这王宫还是美的。一轮上弦月,吊在前头的松树腰上。暗影纱也只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朦胧中又带着一种别致的美艳。
    好像是因为双破山天堑的缘故,外面的消息传进来的速度都要缓慢许多。风长栖得知风昭死讯已经过了四五天的功夫,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心尖儿上。
    许多往事都纷至沓来,就好像是皮影戏一样,在风长栖的脑海中一幕接着一幕地闪着。她捂住了自己疼痛的胸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该走的人还是走了,风昭哪怕是嫁给了仁义无双的熣联太子爷白囝立,还是殁了。
    听闻白囝立对风昭是几号的,可是怎么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风长栖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说,还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儿落下的心病?
    隐隐嗅到梅香,淡淡的,幽幽然随着风飘了过来。有一股子寒凉从她的领口一直蔓延全身。祖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给风长栖批了一件衣裳。
    都知道风昭的死让风长栖很是伤心,可是没有人比祖云和司缨更清楚,风长栖因为风昭的死,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看她这副模样,十有八九还想着往熣联走一遭送风昭一程。
    奈何她怀有孩儿,跟玉无望都不得不两地相悬,哪里还有什么心力往熣联走一遭。死者已矣,还能如何?能这样怀缅,已经算对得起风昭了。
    外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薄薄的霞色,寝殿里头的折颜花开的如火如荼,在这样的腊月寒天,还能有这样的盛景,真是难得。能在凛冽的寒风中吐露芬芳,折颜花不愧是孟丽的国花。
    如果风昭也能跟折颜花一样,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就死了。
    祖云一直都陪在风长栖身侧,看着外头阴冷的天色,她好言劝慰道:“帝女,已经不早了,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屋里高烛闪烁,迤逦在地的一片光晕,像极了水银泄了一地。风长栖别过面孔,顺势关上了长窗,长叹一口浊气,“我觉着奇怪的很,皇姐的身子向来都是顶好的。她这一生都娇生惯养,很是矜贵。祖云,我想不明白,好好儿的一个人,怎能说死就死了呢?都说熣联皇室有些古怪,皇姐的死会不会跟熣联皇室的人有关?那位皇后?”
    一旦是有了这个念头,风长栖的疑心和思绪便像是奔腾的野马朝着她奔涌而来。祖云看着她一脸冷厉的模样,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她的打算了,登时就有些急了,“帝女莫要想多了,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毕竟是熣联皇室里头的事儿,咱们又是孟丽人士,他们免不得多想。越是附属国,这关系就越是紧张,帝女也是知道的啊。”
    知道归知道,可若是让风长栖什么都不管,她却做不到,“祖云,死的人毕竟是我的皇姐啊。纵使是以前我跟她之间有些不对头,可是现在,我到底还是怜惜她的。那样一个矜贵的人,客死他乡便也罢了,还死的不明不白。纵使是我不去,我也要派人去查,祖云,你得帮我。”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儿,从孟丽到熣联,也要不少时候。况且风长栖现在更是要紧时候,什么都比不得她腹中孩儿要紧。偏得这丫头还一门心思想着多管闲事,难不成当真以为自己的铁娘子军,根本不需要好生将养?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留在南梁跟玉无望在一处。毕竟,风长栖的性子也只听得进玉无望的话。现在在孟丽,要是风长栖执意要调查关于风昭的死因,指不定真会派人到熣联皇宫去调查真相。
    诚然,风昭死的的确是蹊跷,可是这时间许多事,少有不蹊跷的。一旦是牵扯到了皇室,必定如此。要是风长栖牵扯了进去,指不定会闹出多少幺蛾子出来,毕竟风长栖贵为孟丽帝女,几乎就能变相地代表孟丽了。若是让熣联一等认定了是孟丽女帝属意,故意为之,那么日后指不定又有纷争。
    现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南梁,哪里还受得住再来一个熣联?
    细思极恐,祖云紧紧地握住了自家帝女的小手,“帝女还是要三思而行才是啊,这事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话虽如此,可风长栖打定了主意的事儿,自然是非做不可了。听闻熣联那头将风昭的丧事风光大办,也算是给足了她体面了。自然了,这也是怕风国对他们熣联生出不满。毕竟现在熣联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因着惦记玉无望,风长栖又写了一封长信。次日一早便安排安排直接送往南梁王城,她按捺不住,又知会心腹,暗中往熣联王城去了。
    没过几日便听闻熣联皇室生了动 乱,九皇子死在了东宫,好似此事还跟熣联太子爷白囝立有关。
    一时之间,熣联朝野动荡不安,连带着孟丽这里也有些许波及。风长栖收到风长栖的长信,又从栖凰岭调来了许多暗卫,一部分护佑风长栖,一部分安排到了熣联皇城。
    ——
    熣联,东宫。
    九皇子甫一死亡,皇后就彻底疯魔了。
    听说这几日都在中宫发了疯地责罚宫人,那些宫人都是伺候皇后的老人了,平时也是事无巨细地为皇后考虑。只因为死了一个九皇子,皇后不顾念旧情倒也罢了,反倒越来越凶狠,那些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磋磨?一时之间倒有不少宫女投湖死了的。
    只说是当朝皇后手段凌厉,他们或者无望,只好寻死。
    这事儿大抵也是真的,白囝立听了这事儿,半点反应也无。自己彻底成了一个局外人,整日介抱着酒壶歇在风昭生前的寝殿里头。
    外头的百姓一个个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不需要旁人去说也都知道是皇室里头出了什么问题。孟丽在熣联驻守的大臣是个对此事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不是他们孟丽的事儿。纵使是有些折损,也都是熣联的颜面扫地,是以从不加以干涉。
    东宫上下都沉寂寂的,没有半点鲜活之气。浸淫在白囝立的熏天的酒气之中,一个个地都变得格外沉默。
    这日熣联老皇帝破哟破天荒地传召白囝立,字升跟庞勇都有些惶恐。听闻老皇帝因为九皇子的死痛不欲生,早早儿地闭了早朝,哀恸非常。这期间也没有接见过任何皇子和公主,怎么好端端地就传召了白囝立呢?
    到底是在东宫司德仁,字升越想越怕,朝着站在一边的庞勇瞧了一眼,“太子爷要是进宫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在这个当儿传召咱们太子爷,肯定不简单啊。”
    不简单归不简单,去还是要去的。若不然便成了公然抗旨不尊,这项上人头到底还要不要了?
    “要去,”彭勇冷着一张脸,“再怎么样九皇子都是在东宫出事的,在世人眼里,怎么都是太子爷的嫌疑最大。要是现在坦然一些还要好些。”
    闻言,字升登时就变了脸色,“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你难道不知道么?一旦是进了宫,出宫可就难了。”
    正说着就看到抱着酒壶的白囝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酒气冲天,整个人都不大清醒。他眯着双眼,睨着字升跟庞勇,“既是父皇传召,岂有不去的道理?准备马车。”
    马车都是现成的,自从风昭死后,白囝立都没有出过东宫,那马车也是闲着的。字升跟庞勇将一切准备妥当,尾随在白囝立身后,刚跨出东宫大门,就见着星竹嬷嬷来了。
    此人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不论有什么事儿,这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样子这又是为了皇后穿心过来的,字升跟庞勇对视一眼,匆匆上前,将星竹嬷嬷给拦住了。
    “太子爷今日不得空儿,皇上传召太子爷。”
    “不妨事,”星竹嬷嬷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近乎悲切,“皇后娘娘也知道皇上传召太子爷了,今日让老奴过来是为了将太子爷先请到中宫说几句话,然后再去拜见皇上也是不迟的。”
    都知道白囝立这几日日日饮酒谴伤,如何面见圣上?先往中宫去醒醒酒也是好的。
    字升跟庞勇拿不定主意,刚准备请示白囝立,就听到那人闷着声音说道:“既然母后有胆子见我,那便见吧。也没什么,只是我要是说了什么,惹得母后不快,便也怪不得我了。”
    这人愿意去便叫人千恩万谢了,星竹嬷嬷哪里还管的了许多,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太子爷说的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径自进宫,白囝立也不耽搁,迅速到了中宫。
    外头只有三五个宫女太监守着,见着白囝立来了,一个个都怯生生地行礼问安。
    白囝立看着他们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登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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