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栖跟玉无望到达南梁已经是四日后的事情了,灵谷离南梁好歹还算是近一些的。
    头一天风长栖一行人就见识到了南梁的梨园风色。
    本以为苏暨唱班的班底就已经算得上是上上等的了,可是谁知道,他们初到南梁,就见识到了这里头最了不得的班次。
    南梁戏剧唱腔跟风国很是不同,班中脚色,鼓吹技艺很是精巧,纵使是时常荟聚梨园的人,都挑不出半点错处。况且班次很是精妙,里头的花旦、刀马旦、青衣,虽然算不得什么远近闻名的局势家人,可是风韵极佳,楚楚有致,且纤腰袅娜,但凡是见着,便叫人心生欢喜。
    风长栖跟玉无望在戏台子底下坐着,因着不认得这里头的班主,未曾要个雅间。看着台上人等眉眼极佳,顾盼生辉,一举一动尽是风情。
    风长栖仰着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些时日少有这样的欢喜之相,好容易才治理好了灵谷的河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庆贺,便因为风昭的缘故,远赴南梁。
    好在这南梁风俗人情俱佳,倒也叫人欢心。
    一折子戏尽,场中掌声雷动。
    风长栖跟玉无望又逗留了半晌,等到绕道班台之后,只见其中绿水成荫,人面俱绿。风长栖低声笑笑,这南梁一众人等倒也知晓享受。这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是恣意。
    正自想着,隐隐听着哭声。一日晡烟生,已是黄昏时候。映着这样悲戚的哭声,总叫人觉着心里悲怆。
    斜晖脉脉,林木窅冥,那哭声愈发冷寂。风长栖刚准备走,硬生生地又被这个声音给扯了回来。
    风长栖别过面孔,细细地朝着周遭看了半晌,只见着枞树之中,掩映着一个人影。
    隐隐又见着一个男子蹿了进去,将那人紧紧搂在怀中。
    “大不了咱们一起逃出去也是好的。”
    那人呜呜咽咽,哭个不休。
    “逃出去?往哪里逃?他们如何能放得过我?你也是知道他们的手段,我……我如何走得掉?但凡是走出了南梁,依着咱们身上的银钱,还不够活下去的呢。”
    那男子一听,登时就没了言语,二人相顾无言,皆是泪如雨下。
    劳心忡忡,一脸焦灼。
    那男子转过身子,本想着搂着那女子的身子,哪里知道,就见着两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站在枞树后头,正瞧着他们。
    那人登时就被吓着了,站的规规矩矩。那女子倒是坦然许多,支起身子,看定对头的玉无望跟风长栖。
    她有生之年,倒是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对璧人。
    风长栖见那女子眉眼之间媚态丛生,心里又添了几分喜意。见她泪眼婆娑,苦哈哈的一张小脸,好不怜人。
    “你们是这班次里头的?”风长栖笑脸盈盈地朝着她问了一句。
    二人双目圆睁,许是怕风长栖将他们二人的事儿告诉班主,登时就变了脸色。
    “我们二人苦恋极深,还请两位贵人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才是。若非如此,我们二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这样严重?
    “我们来是为着跟你打听一个人。”风长栖说的有条不紊,在惊云司那么些年,对于这些戏园子背后必定会有些势力,如若不然,很难长久。看着这戏班子宾客如云,来往频繁,可见这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许是未曾想到风长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二人面色都是一怔。
    “谁?”
    “你们南梁的太子爷,木胤昀。”
    那人一听,脸色突变。
    在风国,木胤昀并不算是什么矜贵人物,可是一旦到了南梁,那人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木胤昀乃是个敢拼的主儿,指不定在南梁皇城安了多少眼线。
    “太子爷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说的?正所谓是隔墙有耳,若是被旁人给听了去,且不说是我了,连带着整个班会的人,都要没了性命。”
    “是么?”风长栖低声笑笑,也是未曾想到,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文尔雅的木胤昀,一旦是到了南梁境内,就会变得如此霸道。
    道路以目?
    那人还以为风长栖这是动了气,忙不迭地凑上前,“在紫林巷那边,有我的一处宅院。外头铺着几栏野菊,那院子虽然小了些,但是说三两句话,也是不成事的。”
    风长栖听了,低低地笑了两声。
    “好,今夜子时,我们会踩着点儿去。”
    那女子应了一声,目送风长栖师徒去了。
    隐隐约约风长栖还能听到那男子阻拦的声音。
    风长栖却是顾不得许多了,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明白,若是不抓住那个女子,日后若是再想找个人打探一番,着实艰难的很。
    二人在紫林巷那头寻了一个寻常客栈,姑且住下。
    好容易才捱到了子夜时分,二人脚步匆匆,迅速穿过长廊,径自到了那女子白日里头说过的那个地方。
    栏中菊花很是艳丽,幽香阵阵,嗅在鼻中,倒也十分惬意。
    二人甫一扣门,里头就有人迅速开了大门,露出一张俏丽十分的面孔。
    不比白日里头那样艳丽,许是将妆面全都卸了的缘故,看起来倒十分清爽。她朝着风长栖跟玉无望福了福身子,一张面孔笑意全无,平添了一股子忧惧之意。
    一行人跟着那女子迅速穿过中堂,走到内室。里头虽然没有什么矜贵的摆设,可是看起来很是清爽。那人拭桌剪烛,又将新茶款款倒在青瓷茶碗里头,默默端到了二人手里。
    风长栖只等着她开口,许是也瞧出了风长栖的意图,她还不忸怩,张口道:“太子爷是个有作为的,我们南梁的子民,都对太子爷很是敬重。贵人不是南梁人士吧?”
    她言语款款,轻重有致,吞吐之间,犹如唱曲儿一般,迂回低婉,倒也好听。
    “这些时日,你们太子爷可从外头带来了什么人么?”
    那人低低地笑了两声,“愿意跟太子爷扯上关系的人不计其数,这哪里知道?”
    “一个多月之前,从别处可带回了什么人?”
    风长栖说的已经够明显的了。
    果然,那人瘪了瘪嘴,应了一声。只是看起来面色艰难,想必是不大愿意说的。
    “是有一个女子,只是来历不明。太子爷对那人倒也算是十分重视。后来听有些百姓背后议论,太子爷很是动气,自此后,整个皇城的人,也都不敢再提了。难不成……你们是那女子亲眷?此次前来,是为着寻人的?”
    算得上是亲眷吧!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一张面孔讳莫如深。
    “太子爷莫不是将人带到了深宫后院里头去了?”
    “哪能啊。”那人低低地笑了两声,“我们皇后娘娘很是矜贵,最是不喜来历不明的女子。纵使是太子爷喜欢,但凡是皇后娘娘不中意的,太子爷势必不能带进宫去。毕竟,我们太子爷孝义两全,这事儿我们整个南梁子民,也都是知道的。是以那人不过就是被养在别苑里头。”
    听着女子说的是入情入理,有筋有骨,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同情风昭了。
    那人向来骄矜,许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到了南梁,会遭到如此冷遇。
    那木胤昀倒也是个阴狠之人,将风昭骗了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叫她如此吃苦受罪。
    “别苑?哪里的别苑?”
    那人听了,低笑两声。
    “这事儿我们平头老百姓倒是全都知道的,就在龙景苑那头,离皇宫很近。”
    见那女子眼波流转,甚是伶俐。风长栖又想到这人今日跟那男子所说的,应该是为着终身大事,一时之间也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奈何这里不是耀京城,她在此处,并无半点势力,想来帮衬不到什么。这么一想,方才涌出来的几分心思,登时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二人匆匆来匆匆去,毫不停留。
    司缨依着风长栖的吩咐,给了那人几袋子金叶子。有了这东西,这女子不论是跟情郎私奔,亦或是做些别的事儿都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那龙景苑,风长栖跟玉无望也不耽搁,趁着夜色,就往那处走了一早。
    跟耀京城一般无二,这里市坊不分,昼夜不息。是以他们走的都是亮路。
    穷檐曲巷,灯棚具有,风长栖一时之间只觉着十分恍惚,这地方在某些时候,就好似是在耀京城。
    看样子这些年来,木胤昀在在耀京城走动,倒也偷师了不少。竟然原封不动,全部照搬,用在了南梁。
    风长栖对于木胤昀向来无有过多的看法,只是许多事,他做的也实在是太不光明,以至于现如今想到此人,风长栖就觉着十分头痛。
    一旦是引起了两国战乱,到时候又是百姓吃苦受罪,这算是她最不愿意见着的事儿了。
    若是不考虑到耀京城的一种百姓,纵使是跟南梁拼个你死我活未尝不可。
    棚中大抵都是二竿竹搭成拱桥模样,上头挂着七八个雪白的烛灯,做成了各种形状,倒也好看。
    “到了。”猛然间听到玉无望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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