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流云寨,是玉无望修葺的府邸。
    风长栖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上头悬着的一块长匾,“流云寨”三字,写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风长栖看得久了,只觉着头脑发昏,难受的难以自抑。
    想来自家师父必定是欢喜的,若非如此,为何为了一个冰霓,以此为聘礼。只为着叫那人风光大嫁,好叫天下女子都知晓冰霓嫁的是个良人。
    她双眼通红,珠泪滚滚。她还记得,当初自家阿娘仙去,自己也哭的如此伤心。
    冰霓被打了一巴掌却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一记格外得意的笑容,径自上了喜轿,眼看着就没了影儿,风长栖一冲而上,也进了寨门。
    周遭变化无常,方才的喜队更是无影无踪,唢呐声几不可闻,只剩下山石无数,堆砌一处。隐隐能听到一掠而过的风声,西北方向有通途,并非死路。风长栖已经红了眼,一心想着找到玉无望,哪里还管跟前瞧见的是何种险境?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通道愈发逼仄狭窄,风长栖身子本就纤长消瘦,可她这会儿都只能吸着一口气才能安然走过去。
    外头的声音愈发清楚,仿佛就在跟前。只是她走了许久,都未曾见着亮光,手里紧紧地捏着火折子,还没等她多想,就觉着脚下一片松软,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脚下已经是一片虚空,地面不断下陷,她径自跌了下去。可是周遭的楼阁庭宇依旧看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地下城池?
    风长栖看得呆了,几乎都忘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好景不长,她正自呆着,也不知穿过了什么山洞,那一股子泥浆气味钻进鼻腔里头,呛得她透不过起来。
    好不容易才穿了出去,风长栖往回看,这才见着那是一个幽深的石洞,外头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浮灰,这么看过去,仿佛是一只乌褐色的猫眼一般,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骇人意味。
    风长栖头晕目眩,对自己眼前的境遇愈发摸不着头脑,大抵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而亮堂了起来,风长栖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看着面前如同壁画里头拓下来的屋宇,风长栖眉头紧蹙。
    这又是何处?
    那唢呐鼓吹之声又传了过来,喜轿也紧随其后地过来了。
    风长栖刚上前两步,就见着一袭红袍的玉无望。虽比不得往常清逸,却又添了一层喜气,特别是那张面孔,熟悉且陌生,这会儿竟然是满脸的笑意。
    何曾见过他如此欢喜的模样?风长栖看得呆了,如同瞬息之间就被丢到了腊月寒天里头,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几乎落下泪来。
    当真是自家师父?
    她战战兢兢,等到瞧见那人握住了冰霓的一只玉手,风长栖再也受不住,瞬息之间飞了过去。
    猛然间被一个人直挺挺地拦住了,在场的人都被惊住了。
    风长栖一袭青衣,凭风而立,端的是十分潇洒。她一双通红的水眸,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跟前的玉无望。
    “师父,我不愿你娶妻。”
    玉无望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风长栖的小脑袋,“男大当婚,怎么就不愿师父娶妻呢?”
    风长栖几乎哽咽,“长栖心里有师父,自然不愿师父娶别人。”
    她喑哑着声音,一脸可怜。
    “我跟无望乃是真心相爱的。”冰霓拉下喜帕,赶忙走到玉无望身边,拦在他们二人中间,一脸不满,“你跟无望不过就是师徒而已,自然要守着礼法一等,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跟你师父成婚,于江湖朝廷都是一桩美事你可莫要闹腾。”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风长栖气急,直接摁住了冰霓咽喉。
    速度极快,几乎迷了人的眼睛。
    “你若是再敢多话,我必定放不过你。”
    玉无望依旧是微微笑着,看起来对此事并不关心。
    “师父,我要你同我走。”风长栖别过面孔,怔怔地看着自家师父,“师父曾说过,会陪着长栖长长久久,是也不是?”
    话音刚落,风长栖只觉着心如刀割,一股子腥甜涌上心头,直直地吐出一口子荤血来。
    这是心尖血,风长栖只觉着浑身都在往下坠落,眼前发黑,再也没了知觉。
    皇宫,云甯殿。
    这些时日次兰苑愈发华贵,比之曦贵妃的玉坤宫,还有花珑的云甯殿都要豪奢。所见之处尽是雕栏画槛,绮窗丝障。纵使是外殿都布下了白玉珠帘,只是她受宠到了如此地步,这人都未曾真正欢喜过。整日介都是一副盈盈欲泣的模样,好似全天下的人都对不住她。
    为了讨她欢喜,风帝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偏得还是无用。
    算起来也快到了临盆的时候,洺影这些时日一反常态,跟宫里的诸位娘娘都有往来。花珑是个浅淡性子,对于这些交涉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是以洺影来了几次,也都未曾相见。
    越是到了要紧时候,就越是不能轻易见她。这样一反常态,分明就是想着安中捣鬼。风帝对她那样宠爱,一旦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风帝也只会找她的麻烦,至于洺影,依旧是荣宠不衰。
    “娘娘,洺昭仪又来了。”奈莳嬷嬷眉头紧蹙,看着花珑一脸为难,“这都已经来了三五回了,若是娘娘一直不见,也不大好。”
    “若是见了,也不知会有多少麻烦事。只有她一个人倒也罢了,可是她腹中还有孩儿,若是有个损失,哪里是你我能担承的?皇上对她那样恩宠,日后有了孩儿,还不知会宠到何种地步。我何必去跟她交涉?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奈莳嬷嬷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只是这样一味拒绝,很容易落人口实。若是那人再在风帝跟前说上三两句,对于花珑而言都算得上是致命伤。
    这又是何苦呢?
    越是这么想,这心里就越是煎熬。一时之间格外难为,“娘娘,洺昭仪若是给皇上吹了枕头风该怎么好?”
    “随着她的意思吧,她现如今身怀六甲,我可不敢惹她。”
    奈莳嬷嬷应了一声,赶忙走了出去。
    洺影还在外头候着,站在中门口,脸上带着浅淡的笑,一边的坠儿也不知在跟她说着什么,叫她脸色变了又变,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还没等奈莳嬷嬷前去回话,那人便穿过廊檐往次兰苑去了。
    奈莳嬷嬷呆呆地看了半晌,摇了摇头,赶忙转过身子回去了。
    听闻洺影是个乌云堆雪,竟体芳香的美人胚子,只是之前那人言语之间颇为跋扈,是不大让人喜欢的。奈莳嬷嬷是个最实在不过的人,向来看不惯洺影那号人物。
    这会儿也是担心那人对花珑不利,这才有了几分上心。
    隔着长窗,奈莳嬷嬷瞧见洺影正弯着腰逗弄两个奶娃娃,那一股子温柔格外旖旎。
    “娘娘。”奈莳嬷嬷挑着帘栊走了进去,“也不知怎的,洺昭仪回去了。”
    回去了?
    花珑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那人城府极深,不论做什么总有理由。
    花珑才不想跟那人有什么牵扯,坐在一边,随手拿着一边的针黹细细绣着帕子上的空谷幽兰。
    “娘娘,老奴这心里总归有些不大踏实。”
    花珑听了,低低地笑了两声。
    这也难怪,到底是在深宫大院里头,一举一动都不能随心而起,一桩桩一件件的算计都接连不断。奈莳嬷嬷乃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所见所闻那样多,自然知晓那洺影是来者不善。
    这会儿又奇奇怪怪的回去了,必定是有所谋划。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这样担忧,这日子岂不是没法儿过下去了么?”
    话虽如此,只是奈莳嬷嬷这心里还是不大踏实。
    果不其然,还未到酉时,次兰苑那头就闹闹哄哄,吵嚷不断。奈莳嬷嬷让阿蘅去打探消息,大抵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就见那人匆匆忙忙走了回来。
    “小产了。”阿蘅眉头轻蹙,“也不知怎的,听闻好似是从咱们这儿回去之后就小产了。”
    奈莳嬷嬷双目圆睁,暗道不好。
    那人若是一切安好倒也罢了,现如今闹了这么一出,若是又把这罪责都推到了他们云甯殿头上,那可如何了得?
    花珑好似是听着了,挑开帘栊走了出来,“小产了?”
    她脸上只剩下悲悯,许是因为物伤其类的缘故,她之前产下死胎,也不知有多痛苦,现如今是最听不得这些的。
    奈莳嬷嬷应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将此事推到了咱们头上,当真是无可辩驳。”
    花珑忽而笑了,“左右不干咱们的事儿,纵使是那些人将罪责推到咱们身上,只管不认便是了。”
    哪里有这样容易?若是在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可这里乃是后宫啊,诸事繁杂,一旦是被泼上了脏水,纵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这么哑忍,何其可怜悲哀?
    偏得花珑这样不争不抢,直叫人看着着急。
    “娘娘,若是他们说是因为咱们的缘故,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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