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唐州街上遇故人
    王知州盛情相邀,要给赵初临夫妇俩接风洗尘,赵初临也不好推辞,且知州并非正式官名,一般都由京官充任,而派到地方上任知州一职的,大多是陛下信重且职位很高的京官,人家都派人迎到城门口了,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因赵初临是告了假出来游玩,属于私行,王知州便直接派人迎到了自己的府邸,王夫人性情爽朗,拉着清芷东聊西聊,赵初临则早被王大人拉走了。
    王夫人摸着清芷的手冰凉,忙让人烤了个手炉子给清芷抱着,清芷笑道:“不打紧,就是才从外头进来,手有些冷,待一会儿就好了。”
    王夫人笑道:“没事,抱个手炉子暖得快,他们男人家说的都是咱们不感兴趣的事儿,咱们就聊咱们的,就是你别嫌我烦就好。”
    “怎么会,夫人真性情,清芷很是羡慕呢。”
    “这说起来我们家大人还与谢大娘子有些渊源,咱们祖上也是在金陵,只不过离开金陵几十年了,平日里公务忙,也极少回去。”
    这倒令清芷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大人也是金陵人士,其实远不止如此,期间又听王夫人闲聊,清芷才知王大人和金陵王家属于同一脉,如今金陵王家的独子王文冰正是王大人的侄儿子,而这王文冰不是旁人,正是孙淑清的夫君。
    清芷这才知道孙家姐姐的夫君原来竟是王知州的侄子,虽说是隔了好几代,到底是有血缘的。
    午后用了饭,赵初临便提出要出去逛逛,毕竟他之所以来唐州,是带着陛下的任务来的,不然他直接去扬州,大可不必绕远路,来一趟唐州,多耽误好些天,所以他并不打算在唐州待很久。
    王知州提出要让人作陪,被赵初临婉拒了,而王知州也没有坚持,赵初临来唐州,他尽过地主之谊就足够了,做得多了难免让人生厌,且若传出笼络京官的话来就更得不偿失了。
    赵初临与清芷同王大人夫妇俩告别,上了马车后,清芷才与赵初临说道:“原来王大人祖籍也是金陵的,且与金陵王家的血脉很近,孙姐姐的夫君论起来还是王大人的侄子。”
    “孙姐姐?”赵初临疑惑望着她。
    清芷眼眸一抬:“就是……”
    她欲言又止,赵初临很快反应了过来,如今孙淑清和谢江诚都各自成家,从前那段情也不适合再提了,可既然说起了金陵王家,赵初临倒想起一事来。
    “咱们离开前我向陛下告假,听陛下提了一嘴,好像明年王家也要进京了。”
    清芷一怔,这样说来,岂不是孙姐姐也要来汴京了?“是举家搬来汴京吗?”
    “不清楚,陛下也只是提了一嘴,说年前给我放个假,明年就没有空闲了,顺便说了金陵王家要来汴京的事。”赵初临见清芷隐隐有些担忧,笑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子安见到孙家姑娘旧情复燃?”
    清芷瞥他一眼,嗔道:“我三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那不就得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你三哥哥心里眼里只有他娘子,而孙家姑娘也嫁了人,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话虽如此,可若王家真进了京,以后朝堂之上,三哥哥和王文冰免不得碰面,若王文冰是个心胸宽阔的倒也还好,万一是个小心眼,她也怕孙家姐姐受委屈。
    赵初临掀起一旁的帘子往外瞧,并且指给清芷看:“去年这一片的屋舍都被积雪压塌,这些都是后来重建的,今年虽然也下了几场雪,但看着倒是没多大问题。”
    提起去年的雪灾,赵初临面上不禁凝重了几分,虽说百姓没多少伤亡,可看着那一张张无助又绝望的容颜,他心里就沉甸甸的,毁了的屋舍可以重建,但冻坏的庄稼却没熬过那个冬天。
    清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出屋舍都是新建的,有几家已经有炊烟升起,想是在预备晚饭了。
    “天灾始料未及,官府能做的也只是最大力度赈济灾民、缓解灾情,我知道那一个多月,你肯定做得足够多了,好在本朝开国以来重视农桑,如今已是物阜民丰,有能力对抗灾情。”
    赵初临陪她出来玩一转,也不愿惹得她情绪低沉,见新建的屋舍都好好的,便放下心来,与清芷说道:“咱们不去驿馆了,找个客栈住下来吧,待会带你去吃唐州的特色菜,明日咱就走了。”
    “好,都听你的。”
    赵初临将棉帘子放下来,免得冷风吹进来冻着她,可才走了一盏茶的工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赵传才要转头,却见旁边还有辆马车,两架马车并行,街道又不宽,没法转头了。
    赵初临在车里问怎么回事,赵传答道:“公子,前头有商贩的面摊倒了,挡住了去路。”
    “那转头走别的道吧。”
    “转不了了……”
    赵初临往外瞧了眼,才看到旁边还有一架马车,而那架马车许是也想走别的道,这下也没办法了,赶车的小厮正在询问车里的主人。
    赵初临轻声与清芷说道:“我先下去看看,外头冷,你在车里等着。”
    清芷点了点头,赵初临就跳下了马车,赵传已经去到前头帮那个商贩收拾东西了,赵初临走上前去,也蹲下身捡散落在地上的碗碟,许多都已经摔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赵初临近前来看才知道商贩的推车整个翻了过来,热汤洒了一地,炭火也星星点点滚到一旁。
    卖面的商贩是个老者,闻言叹息道:“张衙内纵马行凶,我们小老百姓只有受罪的份。”
    “张衙内?”
    老者收拾着东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感谢他二人援手,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说多了也只会给他们惹麻烦罢了。
    赵初临还想再问什么,另一架马车里下来个娥眉粉黛的姑娘,清芷坐在旁边马车里,只听外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道:“赵大人?”
    她掀了帘子往外瞧,就见那声音的主人恰好站在马车一侧,与清芷也不过两步的距离,姑娘没有看见清芷,眼睛只盯着前方的赵初临,清芷挑了挑眉,放下帘子也下了马车。
    赵初临也是一怔,见到马车中下来的姑娘,一时没有认出来,直到姑娘走近了,他才有些印象,淡淡应了句:“孙姑娘。”
    此人正是唐州前知州大人孙大人的小女儿孙念云。
    孙念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哪曾想会在唐州街上再次遇见,她该恨他的,因为他,她的父亲才被撤了职,可再见到他的这一刻,她还是欣喜大过于别的情绪。
    可赵初临只是淡淡同她打了个招呼,就从她身旁离了,她情急之下喊道:“赵大人请留步。”
    赵初临身形一顿,出于礼貌,他还是转过身问道:“孙姑娘有何事?”
    “我、我……”从前在唐州时,他待她也算和气,如今怎么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孙念云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眼,却是一愣,他的身前不知何时立了位貌美妇人,浅笑盈盈、端庄得体,只一瞬她就猜到了年轻妇人的身份,那是他的娘子吧?那个他时常挂在嘴边、情深意重的娘子。
    清芷与赵初临并立,淡笑:“这位姑娘是?”
    赵初临握住了她的手,嗔道:“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吗,外头冷,快回马车里去。”
    “不冷,身上穿着斗篷呢。”清芷拽了拽身上的斗篷,里头还是暖烘烘的。
    赵初临试着她的手也不凉,便没再多说什么,此刻才想起一旁的孙念云,主动与清芷说道:“那是前知州家里的孙姑娘。”
    孙念云看着他满眼里都是他的娘子,目光甚至都没分她分毫,她站在那儿很是窘迫,好似又想到最后见他那次,她奉爹爹的命令去讨好他,抛掉姑娘家的尊严和脸面把自己送到他面前,他却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将她赶出了房间。
    当时她只觉天都塌了下来,再也没脸见人了,可她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爹爹说赵大人以后很有可能会是平南王府的世子,她要是能得他的青睐,哪怕只是个妾,将来也能成为王府的侧妃,可她不在乎什么侧妃不侧妃的,她是真的喜欢他。
    从他第一天来唐州,住进唐州府衙,她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他,他就住进了她的心里,讨好他虽是爹爹的命令,可也是她心甘情愿。
    可是此刻,他完全当她不存在。
    赵初临要扶着清芷回马车里,等着老者将推车推走,他们就能继续赶路了,清芷对着孙念云点头致意,落落大方,可落在孙念云眼里,却是无比讽刺。
    鬼使神差的,她上前几步拦在了清芷面前,“这位便是谢大娘子吧?”
    清芷淡笑:“孙姑娘认识我?”
    “自然,去年赵大人来唐州赈灾,那段时日,时常听大人提起。”她朱唇轻启,“那段时日”几个字,从她口中吐出,说不出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