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安元修的心疼
    离开谢府时,赵初临尚清醒,安元修却喝得有点多,他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我也晚些来了。”
    赵初临淡笑:“我那是没脱开身,又不是故意晚到的。”
    赵初临帮忙将安元修扶上马车,同谢清菡告别后,才回来找清芷,清芷也正往府门处走来,春日温暖的阳光下,她穿了件销金小褙子,脚步轻盈,鹅黄色锦缎梳了个包髻,多余的部分扎结成蝴蝶状,缀以金宝玉钿,与这满园春光相得益彰。
    谢清蕊说论相貌,清芷并非谢府最出众的那个,可在赵初临看来,清芷的明眸善睐、楚楚可人才是最美的,谢清蕊忸怩作态的空皮囊,如何能与她相比?
    而他们自小到大的情意,又岂是旁人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一刻,赵初临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侯爵夫人的喜爱也罢,武功郡王的追求也罢,清芷情窦初开时,便一心爱慕于他,这份情意,是他赵初临此生最大的幸事。
    “二姐姐他们回去了?”清芷背着手,欢快上前凑到他面前,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想随时随地黏着他。
    赵初临的大手包裹住她柔嫩的小手,回道:“回去了。”
    “二姐夫怎么喝那么多?”清芷嘀咕了句。
    赵初临顿了顿,没有瞒她:“席间听见了几句胡话罢了,说安将军娶了个小家碧玉。”
    清芷面色一沉,恼道:“那些人也忒嘴碎了,旁人的家事也轮得到他们多嘴?二姐姐性子虽怯懦了些,但从来没有坏心思,何必在二姐夫面前如此嬉笑,二姐夫若是个心眼小的,岂不要恼了二姐姐?”
    赵初临听她这话,问道:“二姨姐和你说了什么?”
    清芷便把今日谢清菡与她说的话讲与赵初临听,赵初临安慰道:“你放心,安元修是个通透的人,他在求娶二姨姐前,就该知她的性子,当初既然执意求娶,就万不会因此等小事恼了二姨姐。”
    清芷虽然也从谢清菡口中得知,安元修待谢清菡一向极好,可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安元修可是自小在军营长大的,不似谢江诚那般儒雅,也不似赵初临的风度翩翩,反而他不说话时,身上那股凛凛之气莫名让人胆寒。
    清芷忧心道:“二姐夫孤身惯了,立了府邸娶了二姐姐,自然是希望二姐姐能帮他打理府宅,让他在外能安心办差,但二姐姐从前并未做过这些,也没人教她,希望二姐夫能多给她些时间。”
    正说着话,小厮牵来了马车,赵初临扶着清芷上车,自己也大步跨了上去,待坐稳后,才与清芷说道:“你不了解安元修,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但他那个人最是厌烦规矩礼法,他生气多半是因不满那些人拿他娘子说嘴,并不是生二姨姐的气。”
    “是这样?”清芷目光中有丝狐疑,但也未再多说什么。
    而另一架从平南王府离开的马车上,谢清菡小小的身板努力扶着左摇右摆的夫君,安元修身躯健硕高大,倒在谢清菡身上,她压根动不了分毫,谢清菡是知道他的酒量的,今日醉成这样,这得是喝了多少啊。
    她伸出小手戳了戳他坚硬的臂膀,问道:“难受吗?想不想吐?”
    安元修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眸正对着她的翕动的小嘴,他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嘀咕了声:“不难受,也不想吐,就是渴了。”
    渴了?谢清菡左右找了找,马车里也没备着水壶啊,便说道:“先忍一忍,马上就回府了。”
    话音才落,他一低头,正嘬住她温润的唇瓣,谢清菡脑袋轰的一声,这可是在马车上,这人、这人怎地这般放肆!
    “唔……不想忍。”他口齿不清。
    谢清菡羞得面颊能滴出血来,推搡他:“你可别趁着酒意,就这般欺负我。”
    他稍离寸许,抵着她的额头,低笑:“娘子,这怎么能叫欺负呢?”
    谢清菡哼了声:“就是欺负!”
    她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双颊染了红晕,唇瓣娇艳欲滴,如水的秋眸满含娇羞,安元修又忍不住偷了个香,在她恼怒前乖乖坐好,谢清菡见他这动作,想气也气不起来了,只是问他:“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轻易不会醉,今日怎么喝这么多?”
    安元修依靠在车厢细软上,沉了沉目光,说道:“老太太过寿,这不是高兴嘛。”
    谢清菡没有多想,她今日听了清芷一席话,又见到了阿娘,什么烦心事都没了,以后她会好好替夫君打理好家业,不会,她可以学嘛。
    安元修望着她神色欢喜的模样,不忍心将那些不好的话说与她听,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只是当年金陵城内的惊鸿一瞥,也包括她的小心翼翼和善良的本心。
    在谢府,上有美艳娇蛮的大姐姐,下有心思玲珑的三妹妹,谢清菡夹在中间,一不得祖母疼爱,二不受主母待见,还有个低调柔弱不敢惹事的阿娘,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还能指望她养成什么样的性子?
    她若强势一些,她和周小娘的日子只会过得更艰难。
    安元修永远记得当年金陵城内,她单薄的身躯立在檐下,望着突如其来的大雨懊恼的神色,他递给她斗篷,她惊慌的如受惊的小鹿,恨不得快快扔掉,他转身冲入漫天雨幕,对她的喊声充耳未闻。
    之后在远处,他见她抱着那件斗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可即便她冷得瑟瑟发抖,都没有穿一下,当时他就在想,真是个别扭又固执的丫头,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呢,一件斗篷而已。
    那时他并不知道,她活得谨小慎微,后来再次相遇,他从临之口中得知了不少谢府里的事,他才知道,那个他一见倾心的姑娘生活并不如意,可就是这样一个谨慎怯懦的姑娘,会有勇气在他求娶后主动孤身见他,只为要他一句答案。
    她并非天生怯懦,只是她学会用这样的外表将自己保护起来罢了。
    谢清菡在谢府从没有接触过打理家产,他都知道,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些,所以他会等她,等她慢慢成长,今日席间听到那些嬉笑的、旁人以为会让他失了颜面的话语,他是很气恼,这才多喝了些。
    可安元修不是恼她,也不怪她,只是心疼她罢了,成婚两个多月,他能感觉到她正一点点改变,他不需要她成长得太快,但他很享受她为了他改变的过程,他想,是因为有爱,才愿意为了一个人改变吧。
    清芷和赵初临回府,正遇上要出府的赵初毅,赵初毅瞧见有马车在平南王府门前停下,见在赵初临身后下车的清芷,眼睛顿时一亮,小跑过来,释然道:“清芷,你终于回来了,帮我个忙!”
    清芷后退两步,躲在赵初临身后,忐忑道:“二哥先说说看。”
    赵初毅请咳了声:“那个……周小鱼来了,她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清芷面露狐疑。
    “对,就是找你的,我已经让阿荇领去你们院里了,你快进去吧。”赵初毅说完,逃也似得离了。
    清芷嘀咕道:“周姑娘又不是洪水猛兽,二哥这么怕她做什么?”
    赵初临却是望着二哥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说道:“如果不是怕泥足深陷,又怎会躲着不敢见。”
    似周小鱼那般灵动、满眼里都是二哥的姑娘,二哥恐怕连拒绝都狠不下心来,但赵初临知道,二哥无意婚配,起码在离开汴京前,他不会成婚。
    清芷进屋的时候,周小鱼连忙起身,笑容甜美,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始终笑嘻嘻的姑娘,且清芷知道周小鱼家里的情况,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却始终阳光温暖,又单纯善良,着实不易。
    清芷也是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来的汴京,喜欢着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可是清芷没有她勇敢,她努力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敢让他知道,可周小鱼却敢站在赵初毅面前,大声说喜欢他。
    “谢大娘子。”周小鱼盈盈欠身施了一礼。
    清芷扶起她,柔声道:“周姑娘不必这般客套,你与阿蓁一样唤我清芷即可。”
    周小鱼不是扭捏的人,便也笑着说道:“那你也别叫我周姑娘了,我听着怪别扭的。”
    她来汴京之前,乡亲们都是叫她小鱼或者小鱼儿,从没有人喊她周姑娘,这姑娘来姑娘去的,她听着也别扭。
    清芷笑着应下,就见周小鱼从身后的桌案上拿起一个食盒,腼腆道:“初来平南王府时,我身无分文,多亏了你让小莲拿了银子给我,我现在没钱还你,这是我亲手做的,先拿给你尝尝。”
    清芷根本不需要她还钱,但既是周小鱼坚持,她也不会拒绝,此刻接过食盒,一只手打开,惊喜道:“是玫瑰糕饼,小鱼的手真巧。”
    周小鱼不好意思说道:“我毕竟是春日楼的厨娘嘛,没点手艺怎么行呢。”
    清芷让阿荇找个精致的小碟子装盘,才回过身对周小鱼问道:“你又回春日楼了?”
    “还没有,但我问过掌柜的了,他说我若想回去,还是可以的。”
    清芷却有些担心:“虽说秦国公府受了陛下训斥,不会再明着对付你,但难保她们背地里不会做什么,你知道的,她们要是不想放过你,有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