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邻近要过年时,村里总是有许多人拿着裁好的红纸去王婶子家请对联。
    老爷子开心,大笔一挥潇潇洒洒。
    原本迟父今年也要去请的,往年她迟家都是跟村里人一样,可今年惊蛰忽然书性大发,买红纸的时候,专门买了点便宜的笔墨。
    曾经吃饭的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上头放着裁好的红纸。
    迟父抱着小女儿站在一边:“往年让你写你都不乐意,今年怎么起了性子?”
    惊蛰只顾着笑,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这是她在的第一个年,意义不一样?
    心里想着,悬腕下笔。
    她曾经是个火爆性子,家里骄纵惯了,没人能压住她,这种情况其实不适合修行,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坚持收她。
    总归那两年为了让她静心,师傅着实废了不少劲。
    练字就是其中一项。
    长年累月,虽说字比不上大家,也多少有了自己的风骨。
    横撇竖捺,村里最常见的对联。
    迎喜迎春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吉祥如意。
    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五福临门。
    简单的字面上给予所有人对未来的期望。
    惊蛰收了笔,自我感觉还挺满意,迟父有一定的欣赏水准:“行呀,这些年没见你拿笔,正经写起来倒是还不错。”
    “那是。”惊蛰挥手:“立秋,来,把写好的拿过去,立冬,上新纸。”
    小的几个被惊蛰使唤的团团转,迟父看到笑着也不说话。
    厨屋里,立春将刚煮的面糊拿过来:“写好了吗?写好我可贴了!”
    立秋举着比他长的对联:“哥!这这这。”
    “这是哪的?”
    惊蛰扫一眼:“院门的,这个是正屋门上的。”
    边说,手上还不忘动作完成下一幅。
    可惜大冬天穿的有点厚,惊蛰一手扶着袖子,整个人看起来笨重笨重的。
    桌子边,迟母正教小雪解之前剪好的窗花,一样用面糊贴在窗户上。
    一个个简单的年年有余、福字被贴好,等到全部的东西都收拾完,上午已经要结束。
    中午饭迟母做的很简单,一家子对付过去,然后便早早的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将迟父从县城抢来的肉剁馅调好味,迟母才小心的舀着细面粉开始做饺子皮。
    为了过年,惊蛰又拎了袋富强面粉,专门为过年准备的。
    迟母和面,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才叫来惊蛰帮忙擀皮,她来包。
    饺子要包两种,一种是明天一天要吃的分量,大年初一,不能动针动刀,所以吃的都得今天准备好。
    还有一种,是晚上要吃的。
    图个吉利,馅里面把洗干净的一分钱包进去,谁吃到就代表是新一年最有福气的人。
    除去饺子,迟母还专门炸了碗头。
    掌心大小的五花肉煮熟后,将肉皮扎出孔,过油炸得金黄。
    搁在以往他们根本不敢想,这可是办事办席才会有的,吃席的时候一般上头的碗头肉是不能动,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用来撑面子的,宴席结束还要收回去。
    过年也一样,赶着年初几要待客,碗头肉都是一顿一顿热到待客结束,才在最后一顿将肉下菜。
    迟家没有亲戚客人需要招待,这碗头肉,完全是炸了自己吃的。
    今年惊蛰的年货基本都是在胡田那采购的。
    不用在供销站跟一群人挤着排队,她甚至还看到有供应的西红柿跟黄瓜。
    冬天能见到新鲜蔬菜那可是真稀奇,为此惊蛰买的时候更是跟胡田买了种子,打算种在空间里。
    询问之后才知道,有地方设计出大棚这种东西,说是以后大冬天也能吃上青菜。
    惊蛰听得好奇,奈何胡田知道的也不多。
    虽说惊蛰做饭不行,可帮忙打下手,迟母喜欢的很。
    看着一各个饺子皮在她手底下被擀面杖碾圆,看着都好看。
    包饺子忙活大半天,正经开始准备菜。
    迟母望了眼惊蛰:“去,你去谢家走一趟,他们两个人还不知道怎么过年呢,反正你们关系都定下来,问问小谢兄妹看要不要一起来守岁。”
    惊蛰拿着火剪戳了戳灶底的烟灰:“等一会吧,这会天还早呢。”
    “哪早了,谁家不要先准备,赶紧的。”
    惊蛰不情愿的站起身,不是不想叫谢凡,实在是这里的冬天太冷了。
    入冬后仿佛全世界都被雪盖住,到处看去都是一片雪白。
    在屋里还好,木炭烧着暖屋子,一出去风刮的耳朵疼。
    惊蛰缩着手,抬起来捂住俩耳朵:“去了去了,他要是不来可不怪我。”
    “你都没去怎么知道人家不来,赶紧的。”
    惊蛰无奈出门时,一垂头,什么也不干就闷头朝前跑。
    雪还在簌簌的下,不断叠加堆积雪的厚度。
    惊蛰闷头朝前走的时候,察觉到前方有动静。
    停下脚步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军绿色大衣从上到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哀怨。
    惊蛰:“……”
    自从沈毅光明正大到她家提亲之后,因为没了固定见面的工作,她也刻意避开知青点,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
    此刻瞧见,就像是大街上路过,惊蛰扭头就要走。
    沈毅没忍住:“就这么不待见我?”
    惊蛰停下脚步,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被冷风呼呼的钻进衣服。
    “有事?”
    “没事。”沈毅声音闷闷得。
    “我还有事,先走了。”惊蛰不断朝前走。
    “今年的回城名额,大队长定下是我,开春我就走。”
    惊蛰听到这话有点讶异,可随后想想,他下乡也就是为了锻炼,一年时间也差不多。
    “那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沈毅忽然吐出一口气,白茫茫的哈气遮挡在眼前,一度有些看不清惊蛰长什么样子。
    “我走了,你是不是心里想着,总算甩掉我这个负担?”
    “没有。”
    沈毅苦笑:“我连负担都不算吗?”
    “原本算朋友。”惊蛰很认真。
    沈毅有他的优点,两人相处她能从他身上学习到许多新鲜知识,那是她之前不曾了解过的。
    “我就不该喜欢你,老老实实当朋友多好。”沈毅抬手抹了把脸,有些心塞:“现在还来得及吗?”
    惊蛰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这对谢凡不公平。”
    如果是她,谢凡跟一个追过他的女孩子当朋友,她会心里不舒服。
    她都会不舒服的事情,没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