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能感受到老妪攥着她手的劲道,语气笃定回复:“没事。”
    老田那边刚被威胁过,见老伴松口,赶忙凑过去帮忙。
    “你就知道瞎想,能有什么事。”
    “那我……那……”老妪心里拿不准了。
    她在屋子里待了太多年,老田成天为她药钱就费太多心思,她不想再烦人。
    “咱们就在附近转转。”
    惊蛰的淡定感染了老妪,她点点头没再吭声,心里却一直想着,不能在给家里添麻烦。
    “那我去屋里拿顶草帽,外面太阳大,能遮遮。”
    她表现的就像是自己家一样,说完就自然的朝屋里边走去。
    屋里是一通堂,右手边的卧室竖了一面墙隔开,右手边却是芦苇杆子编的一排,象征性区分成两间。
    正堂里旧木案几上摆着小佛,下面塞着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惊蛰重生后看过许多次,明白是这个时代类似皇帝的存在,可和皇帝又不一样。
    她想也没想直接进了左手间,右手那屋有门,肯定是卧室,没人会将粮食放在卧室里。
    果不其然,左间进去就看到靠墙垒了半墙的粮食,最底下用长木头垫着,防止挨着地面受潮。
    或许家里不会经常有外人进,粮食就虚虚的用几块烂布遮着,也有可能是刚刚收拾太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惊蛰只看了一眼,停顿片刻就转身朝右边卧室走去。
    院子里的人能看清楚她来回走动,老田心底打着嘀咕,却不能进去拦,林为国一直站在旁边盯着。
    没一会,惊蛰手里便拿着一顶宽边沿的草帽出来,细心的戴在奶奶的头上。
    “好了,咱们走吧。”
    外头的人这会都自觉的让开一条路,眼睁睁盯着老妪出门的同时,心纷纷被细线勾住,悬在半空中。
    这可咋办?人被支出去了,拿什么拦检查的人。
    胡田看了一眼,偷偷踢了一脚老七让他在三人后面跟着,这事不算完。
    老田见老伴出去,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怎么想的,也不在拦着林为国。
    “你们要查就查吧。”老田有些垂头丧气。
    胡田跟上去,拿手抵在他背后推着:“老田,你不带着人去看看?赶紧查快点,不然等大娘回来,这里乱糟糟的,还要你费劲收拾。”
    老田动了动嘴,黯淡无光的空洞眼神看了眼胡田。
    他们都知道这里边的规矩,真要被抓,不能攀扯别人,念着嘴紧,出事之后家里人胡田也会帮着照顾,可要是守不住话……
    老田知道,这是在提醒他。
    “我这就带着去……”
    “不用,这地不大,我们自己看。”林为国却不愿意,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是从院子里开始找的。
    小院不大,搭了个简单的窝棚,算是厨房,锅碗瓢盆都在明面上摆着,旁边一口压井,井嘴里还一点点的滴着水,被盆接住。
    剩下的就是对面占据小院近四分之一的架车,上头粗布盖着,啥都看不清楚。
    如果能藏东西,那肯定只能是这里。
    林为国一把将上面的粗布掀开,架车上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老田和胡田都松下一口气,心里却更好奇,粮食呢?那车上该有三半袋粮食的,现在竟然就剩下被洋钉勾烂的破袋子放在架车上,袋子底零星还有一点。
    不管粮食去哪了,目前不被抓到把柄都是好的。
    可在下一秒的,林为国一脚就将架车踹开,两个轮子受力朝前滚过去。
    架车下背阴的地方,一粒粒饱满圆润小麦暴露在众人眼底。
    林卫国冷哼:“这是啥!还敢说没投机倒把!现在抓现行看你还说什么!你们几个去屋里找,这有粮食,屋里边肯定藏的更多,顺便那些床底下,墙上看看有没有洞,这院子里的砖也都踩踩找找看有没有地窖!”
    这一声吆喝,瞬间将跟来的人指使的团团转。
    手底下人一进胡同就被这群人拦着,怎么闹都是束手束脚的,这下抓到现成的,立刻都开始张扬起来。
    不用进屋看,光听动静就知道这群人翻的多厉害。
    老田这下怎么都撑不住,靠着胡田慢慢的滑坐在地上。
    他之前说老伴胆子丁点大,其实不是,家里最胆小的就是他。
    可儿子没了,他不能再没了老伴。
    年轻时家里还算是文化人,不说过的多富裕,却吃喝不愁,谁知道一朝变天,曾经被奉的文化文立刻被踩在脚底下。
    臭老九的名字就像是黏在他头上一样,天天被批被斗,老伴的身子就是那会坏的。
    家里的钱被折腾完了,书也被烧了,老田为了吃饭,为了给老伴买药,才跟了胡田。
    提心吊胆好几年,如今真的被查到,老田瞬间吓的瞬身哆嗦。
    坐在冰凉的地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他真要是被抓,会不会直接被打死,他要是死了,老伴知道该多伤心,能撑过去吗?儿子没了那会天天哭,哭瞎了眼,万一再知道他……
    胡田看到老田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里干着急也没办法,面上还得稳得住。
    拽了两下没拽起来,索性就任由他坐着。
    所有人都以为老田完蛋了,心里的紧张就更深了几分,在心里回想着有没有跟老田闹过矛盾,别到时候报复的把他们给扯上。
    一时之间,院子里除去检查人闹出来的动静,其他人竟然都安安静静的站着看。
    这一安静,就安静了大半的时间。
    检查的人抱着必定能搜出东西的心思,左间看到被布盖着,欣喜的掀开,空荡荡几根木头躺在地上,进门角落里摆着一个柜橱,其余就啥都没有了。
    不信邪的墙上到处摸,地上到处踩,愣是啥都没有。
    倒是右间卧室里,一个检查的人高声嚎叫:“掏出来了!”
    “什么!”林为国赶紧凑上去:“查到什么了?”
    那人将一个布包掏出来:“藏在床底下,肯定是不能见人的。”
    布包一打开,一股子霉味铺面而来,浮灰抖落呛了他一鼻子。
    几个人定睛一看,几个发霉到不行的白面馒头,像个宝贝疙瘩一样被好好收着。
    林为国有种被涮的感觉,闷声运着气:“就找到这个?其他的呢。”
    “其他什么都没有。”
    屋里一张床占了一角,旧木箱子被打开,衣服烦乱一床,窗边的桌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想看见的东西。
    甚至连钱都没搜出几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