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再遭暗算(四)
    辗转几分,明月却是示意身畔的苑竹再次将银针拿出道:“这些东西也要检验一下。”
    一壁上前检查,远山眉黛便愈加拧皱。
    芯妃眼见着明月的脸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却是小心翼翼地将二皇子放下,疾步上前道:“怎么回事?”
    “这汤羹之中有大量的寒凉之物。”明月美目之中逸出点点寒霜,一字一顿的话语像是硬生生灌进芯妃耳朵当中的寒风之中,疼的她耳中一阵嗡鸣。
    “这不可能……”芯妃呐呐而语,却是眼神彷徨惊慌失措。
    “自然是不可能的。”姿容凝重似是月下弦一般,明月豁然旋身,便吩咐道:“巧儿,你到太医院去请阮太医来!”
    巧儿知道轻重,便将那行礼一下,便退了出去。
    明月深吸一口气,将芯妃扶着来到床边,却是温和地用手抚了抚她的肩头道:“这中和汤原本是温补的东西,只为着中和那些太过热性的食物,但是这其中寒凉的草药却被加了十成,可见与阮无城并没有关系。”
    芯妃心中蕴着一股酸痛的的气息,她将那顺了一口气道:“本宫便知道……他们以为本宫信任阮太医,竟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这样说着,芯妃不由得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只见那婴儿还是粉粉嫩嫩的颜色,正闭合着双眸酣睡正沉,只是那原本娇嫩的脸上却稀疏地落着几枚疹子,红点一个个串联起来蔓延到脖子下面,好似一片猩红的血点一般,鲜艳的颜色刺痛了芯妃的双眸,她忍耐几分,终究是在眼角染起一层珊瑚的红色,有些哽咽地道:“他还这么小,她们怎么狠得下心。”
    细密如羽翼一般的睫毛轻轻扇了一下,恍若蝴蝶展翅一般,在跳跃的火苗之下留下一层鸦翼一般的月牙阴影,轻启朱唇,明月声线冷若冰霜:“后宫之中总是不乏明争暗斗,怀中小儿尚且都是争宠的工具,更何况是这些只想着自己利益的人。”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推门而入的声音,只见巧儿小步疾趋地进来,身后跟着面色淡漠的阮无城,他将手中拎着的药箱方到一旁,眼眸环视一下,才在明月清丽的姿容之上略微做了停留,拱手做了一辑道:“太子妃金安,芯妃娘娘金安。”
    明月简短地颔首一下,身畔的芯妃却转身用绢子擦拭一下眼角,才道:“阮太医来的正是时候,快些检查一下这些中和汤罢。”
    眉心不自觉地轩起几分,阮无城便不多言,只是上前仔细检查汤药,细嗅之下,却是陡然将勺子放下,眉宇之中的凝重阴沉似云翳。
    “这其中的几味药被加重了一些。”阮无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眸光转圜之下却是落在软榻二皇子的脸上,他三步并作两步,遥遥便伸手,将那明黄色的小布衾解开一点,见到那婴儿自脸上开始便冒着猩红的疹子,蜿蜒向下一直到看不见的贴身肚兜下面。
    如墨玉一般的瞳仁当中的凝重逐渐凝结成一滴冰冷冰晶,阮无城沉声道:“这药必定是中途被人掺了什么,还请芯妃娘娘那药的药渣给微臣拿来。”
    芯妃用绢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便急忙吩咐道:“彩云,快些将中和汤的药渣拿来。”
    明月眼角余光见彩云急忙应声退出去,眼眸沉了一下才道:“估计不会有什么作用。”
    视线对上正在晚膳的两位嬷嬷,明月才道:“敢问两位嬷嬷方才在御膳房可见到他们在熬药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吗?”
    那嬷嬷停下手中的筷子,却是陷入一阵沉思当中,半晌才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那太监一直在仔细着怕敖过火了。”
    “这便是了。”明月眼中浮现出一层了然的神色道:“御膳房中虽然人多眼杂,但是做的吃食却是要经过专门的人品尝的,不仅仅是想预防有毒的东西,更是先要查出异变。但其中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便是御膳房不会随意叫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去给皇子的乳母做饭。”
    阮无城瞳孔不易察觉地收拢了一下,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道:“你的意思是草药并没有被人动过?”
    明月颔首一下,道:“我之前曾经嘱咐过太医院中的人,送来宫中的药包必须用蜡油封住,若是见到蜡油有破损,便不得使用。”
    螓首转动一下,明月便看向那两碗中和汤道:“所以检查药渣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他们既然敢谋害二皇子,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打算。”
    阮无城的嘴角略微抽动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不多时彩月便已经捧着药渣前来,阮无城检查之后果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那药物之中的寒凉之物似乎都已经被催化了一般,寒性都徒增了好几倍。
    “彩云,你去取药渣的时候可有被人看到?”
    明月见状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彩云急忙摇了摇头道:“药渣早就准备倒掉了,奴婢就知会了一个小面的一个小婢女为奴婢拿了出来,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轻点下颔,明月抬首就见到阮无城凝重的神色,轻声道:“可是看出来什么?”
    阮无城单手摩挲着那些已经变成渣子的药材,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些药物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催化了,原本普通的熬煮并不会将其中中和的寒凉药材变得这样凶猛。”
    垂下螓首,鬓边累累的碧玉串花戏珠玲珑簪子珠花便随着明月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之声,清脆的声音伴着殿中滴漏的叮咚之声,只叫人觉得脊背寒凉,芯妃抬头无助地看着两人,却是茫然。
    心下转圜着刚刚几名嬷嬷说的话,一点一句地逐渐连成一片,明月只觉得之前似是有什么蹊跷,好似一团没有头绪地乱麻,其中隐匿地线头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却叫明月觉得头痛不已,尽力地回忆之中忽然之间心电念转——
    方才那嬷嬷似乎说着其中一位太监一直仔细着怕熬过火,这药原本只需要简单的熬煮就可以,那太监为何会害怕煮过火?
    心中一闪而逝的年头叫明月蓦然旋身,一袭红衣恍若盛开地一朵血色玫瑰一般,她扬声道:“你方才说那太监仔细着怕熬过火,是他和你说的吗?”
    那嬷嬷原本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这时候被一问,有些踌躇地想了想才道:“并不是,只是奴婢见着那太监总是用药匙在其中搅拌猜测的——”
    水样星眸蓦然化作一缕清泉,一切真相似乎就在瞬间近在咫尺,只差那一层薄薄的窗纱隔着,明月略微攥紧了手中的绢子道:“欢云,你到御膳房中将给两位乳母煮药的罐子和药匙拿来,记住,要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欢云醒神明了,瞬时便离去。
    此时二皇子便已经转醒过来,身上的刺痒叫他不能安睡,不过半晌便又哭闹起来,芯妃满眼的心疼,急忙抱进怀中,那几位乳母也上前帮忙,阮无城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眼见着二皇子被乳母喂奶,却因为身上的刺痒吃几口便不吃了,明月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却是转而来到帘子外面,见到阮无城正在敞的窗户前面有些微微失神,明月眼波垂下流转一圈,终于是抬起莲步上前道:“有心事?”
    白皙的眼睑垂了下来,阮无城只是沉声道:“没有。”
    朱唇轻轻抿起,明月却是和他站到同一条线上,仰望着轻薄的月光,寒凉的感觉似乎从月宫之中传到地面,那月桂树的颜色氤氲在两人之间,却是寂静无声的寒凉。
    半晌,阮无城终于是呐呐开口道:“若不是在药上下功夫,便是在煮药的东西上。”
    小巧的下巴带着点点浅浅地窝,明月只是点首一下道:“不错。”
    话音落下,却是好似沉入了水低一般的寂静,明月看向身边不言不语地阮无城,只觉得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情愫在做怪,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上官莲叶那里如何了?”
    阮无城噤声片刻,才沉声道:“那麝香手串是用雄麝的麝香做的,且红麝香原就不多的。女子用来更加是损伤肌理,婉贵人日日戴在自己的手腕处,那药力早已经顺着她的腕脉进到肌理当中,再多的调养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朱唇翕动一下,明月却是微微阖了双眸,睫羽恍若蝴蝶振翅一般轻轻颤抖,静默在两人之中蔓延,远山眉黛噙起点点愁绪,明月才如兰吐息道:“这件事情只怕皇后还不知情,但是你今日也看到了,宫中的争斗这样厉害,只怕你的差事也不会好当。”
    阮无城如樱的双唇轻轻上提一下,似是月半的弯弧,却带着清冷的意味,转瞬而逝,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地道:“太医院上下便是一张嘴,想来也不过是婉贵人之前瞒着皇后找过四小姐,偷偷调养自己的身子。但是请安的太医也必定是皇后亲自指的,所以这件事情婉贵人不会察觉,自然皇后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