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贵嫔产子(二)
    “太医!快传太医!”德妃蓦然醒神,急忙扬声叫道。
    皇后面色严肃焦急,一壁吩咐着人将太医请来,一壁安慰着众嫔妃。转身便叫人将芯贵嫔搀扶起来,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送进皇后的偏殿。
    鲜血直流的场面也吓坏了众人,好容易将芯贵嫔安置好,皇后才旋身看去,便见剩下的人也不好不到哪去,发髻基本上都已经散乱开来,身上灰尘扑扑的,芳常在更是已经吓得面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地好似一张纸一般。
    皇后生了好大的气,脸色从未像现在这样阴沉过,环视一圈却是没有厉声责怪,而是对着身畔的吉祥道:“快去通知皇上,说芯贵嫔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吉祥应了一声,将那福身行礼转身离去。
    一行人焦急地等候在外面,皇后见状便沉声道:“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意外,你们且先回宫去,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
    众人见状况也是巴不得快些离开,便行礼一声道:“臣妾告退。”
    燕嫔跟着行礼一下,旋及便扶着荷香的手离去,方才退出正殿,便见到阮无城拎着药箱,身后跟着数个太医和接生嬷嬷,神色严峻冰冷似九天。
    一行人步履匆匆,甚至根本来不及停下来向各位离去的小主行礼,燕嫔正走着,便忽而停驻下脚步,侧首看向内殿之中。
    众人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时有人出来,带出一盆盆殷红的液体,那血腥地味道老远便传了过来,燕嫔身边的荷香不禁用绢子扫了扫面前,继而掩盖住自己的口鼻,抬眼看向燕嫔道:“主子我们还是快些走罢,这样血腥的场面可不好呢!”
    朱唇轻轻上扬,弯起一个不明喜怒的弧度,燕嫔明媚的眼中划过一丝阴冷,开口道:“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有什么好怕的。”
    荷香的眼神在偏殿和燕嫔之间来回转折两下,才抬首道:“这场面太血腥了,主子不该看的,未免脏了眼睛。”
    燕嫔见到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挂着不详的神色,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扶着荷香的手,一壁走着,声音便从口中传出来道:“仔细着这里的动静。”
    “是。”
    皇后的偏殿之中一直传出惨烈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当宫中的人通知到明月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贵嫔娘娘受惊动了胎气,才七个月便要临盆,但是娘娘因着受惊流血很多,现在一直用不上力气……”欢云一边说着,眼泪便哗啦啦地往下流,明月身后跟着苑竹像是脚下生风一般,姿容冷冽异常,那把子声音好似冰河湖底传来一般:“阮无城去了么?”
    欢云紧跟着明月,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角道:“阮太医已经配了催产的药,又喝了固冲汤,但是娘娘也不是生产的时候,现在生生的去生已经是很难了。”
    这样的话让明月眼底的阴翳立即深沉了两分,身后的苑竹跟着心也揪了起来,明月已经无暇去询问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三人无话,脚下却更快地赶到皇后的宫中。
    “给皇上皇后请安。”明月携着苑竹行礼,皇上正坐在正殿之中,神色有些惊悸不安,见到明月来了立即挥手道:“不用这么多礼节了,快些去看看芯贵嫔。”
    “明月正要去,请皇上稍安勿躁。”明月福身一下,便带着苑竹进到内寝之中。
    那惨叫的声音明月老远便听到了,这会子那声音已经虚弱了不少,寝殿由一副屏风和帷幔隔开,上面精细地绣着绛紫色的苏绣月华牡丹,明月看着这些大红的颜色只觉得刺眼不已。
    阮无城已经守在屏风外面多时,见到明月前来,便拱手做了一辑,明月微微蹙眉,低声道:“你我只见不必多礼。”
    阮无城放下双手,明月便见清俊的容颜清减了不少,水样星眸之中有些掩盖不住地担忧,她听着里面的声音,鼻翼间是掩盖不住地血腥气味,直呛得人眼睛发痛。
    “你清减了不少。”明月抿唇,这句话终于脱口而出,阮无城垂下眼睑,低沉声音道:“太子妃与微臣一样。”
    袖子中的柔荑攥到了一起,明月扬首看向帐中的人,便有些心焦道:“芯贵嫔的状况如何?”
    阮无城一向清冷的脸上也显露出几分焦心的颜色,他敛眉道:“接生一向是嬷嬷的事情,我是男子不能进去,用下去的药也不见好转。芯贵嫔才怀胎七月过半,现下受惊产子自然是不顺。气血逆转一时供应不上,所以没有力气产子。”
    明月越听,心中越是焦灼,便转首吩咐一下苑竹,继而对着阮无城道:“我进去看一下情况,等下叫苑竹通知你配药。这宫中我只放心你一人。”
    阮无城颔首一下,明月便和苑竹进到其中。
    便见到芯贵嫔躺在软榻上,头发散乱地粘在脸上,已然是满身大汗淋漓,枕头上的锦缎都变成了深色,显然汗水已经浸透了被褥,明月上前两步,执起芯贵嫔的手,却是觉得那胎相已经开始变得微弱。
    接生的嬷嬷一溜烟儿地跪倒在地,焦急道:“太子妃来了就好,您快看看贵嫔娘娘吧吗,这七月产子,奴婢们不敢叫她使劲啊,已经流了这么多血了……”
    说话间,便有嬷嬷不住地用着方巾从褥子下面拿出来,鲜血已经呈现一种就娇艳地鲜红色,彩云在芯贵嫔的身边急的眼泪直流道:“求太子妃救救我们主子,催产汤药已经喝了好几碗了,但是主子现在已经虚脱了,根本用不上力。”
    芯贵嫔躺在那蚕丝地软枕上,长大了嘴巴穿着粗气,眼神无助地看向床上面的帷幕,听到彩云和嬷嬷的话语,这才费力地看向明月,阵痛让她的表情变得很是扭曲,她喑哑道:“你来了……你来了……”
    颤抖着一只手想要抬起来,明月刚想上前抓住,芯贵嫔便已经疼的尖叫一声,那只手便又狠狠地抓住自己身上的锦被,用力到手背上的指骨都凸了起来。
    “明、明月……!”芯贵嫔咬着牙将那呻吟压进嗓子眼儿,从贝齿当中吐出两个字。
    明月快步来到她的床边,用手抓住她已经汗湿的手,应声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救救我的……孩子!”芯贵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出这样的话,便再次疼地叫了一声,她脱力地闭上眼睛,口中不断地吐着气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恍若被秋风吹着起伏地落叶。
    明月应声一下,手中芯贵嫔的手再次紧紧用力起来,她手心那黏腻腻地濡湿将冰凉的触感传到明月的手中,她即刻道:“你坚持住,一定不要放松!”
    说话间,明月便已经侧首对着苑竹道:“苑竹,准备银针!”
    苑竹看在眼中,眼疾手快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银针布袋递过来,芯贵嫔听到这样的话,手才逐渐松开来,阵痛一次次袭来,她已经顾不得管什么了,便只痛的惨叫连连,一旁的彩云便扑上前去抓住芯贵嫔的手,声音颤抖着哭道:“主子娘娘,您在坚持一下!太子妃这就来帮您了!”
    素色的蔻丹已经执起金针,一点点地疏通芯贵嫔的脉络,这边便对着苑竹吩咐道:“准备参汤!快些叫阮无城再拿些止血的散粉来!”
    “是!”苑竹闻声便起身离去,这边明月便用银针封住芯贵嫔的穴位,下身的出血终于是少了一些,苑竹准备的很快,参汤送来,明月便和众人一起将参汤喂下,这时候欢云从外面冲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道:“太子妃,这是阮太医准备的升举汤。”
    “给你们主子喂下!”明月扬声招呼着,欢云急忙上前帮忙。
    血腥的味道混着草药的浓郁,叫人觉得胸口一阵窒息,汤药混合着参汤芯贵嫔却是一口也喝不下,基本上是喝一口吐半口,大半的汤药都撒了出来。
    彩云急得眼泪直掉,滚热的泪水落在芯贵嫔冰冷的手上,她捧着碗哭道:“主子您再坚持一下,喝了这些东西便会有力气了。”
    芯贵嫔已经喘不上起来,她伸手紧紧地抓住那刺木香菊轻罗布衾,指骨泛起青白的颜色,她咬紧牙关,穿着粗气地看向明月,明月便立即是明了,上前将彩云手中的参汤拿了过来,俯身到芯贵嫔的面前。
    芯贵嫔已经几近虚脱,但还是坚持着忍痛道:“我、我怕是不成了,我真的,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明月闻言,清明的眼中闪过一道裂痕,她心中一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若是不成了,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芯贵嫔痛的面色扭曲,太阳穴的青筋一道一道的隆起,好似一条条青色的蚯蚓一般蔓延在她的额头之上,她眼中满是绝望道:“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有人、有人要害我!”
    明月心中一阵恍惚,却是蓦然一道闪电般地惊醒,她手下用了用力,恨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可不是让她们如愿了?你就这么死了,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岂不是再也没有见到天日的时候?”
    芯贵嫔听到明月这样的话,眼中已然染上了一层滚热的泪水,仿佛珍珠一样滚落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水渍,她不甘心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
    阵痛再次袭来,芯贵嫔这一次疼地几乎昏死过去,她脸上泪痕一片,交错成一片蛛网一般的痕迹,便听见明月说道:“记得你初出有孕的时候你便说过,要尽自己的全力照顾自己腹中胎儿的周全,现下眼看着便要成了,你这时候却放弃了,难道说些什么都不算数了吗?你就不怕孩子怨恨你吗?”
    芯贵嫔听到这样话,眼中已经是流泪不只,喉咙口好似哽咽住了一只未剥皮的毛栗子,刺得她酸痛不已,却是一口气堵在那里说不出分毫来,便强撑着张开眼睛看着明月,不住地点首。
    明月贝齿咬住嘴唇,便道:“那你便是依了,这是阮无城给你配的升举汤,混合了参汤一并喝下,你便可以有力气生产。”
    芯贵嫔费力地点首,眸光却飘飘乎着向帷帐外面看去,那里伫立着一个狭长的身影,映照在她的眼中刺的生疼,她只是觉得眼中酸涩更重,眼泪不住地流出来。
    汤药一口一口的灌进去,但是她却咽不下去一般,嗓子痛的灼人,她看着屏风外的人影,半晌,才好似拼了一般闭上双眸,尽力地喝着明月送到嘴边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