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救治陈越(二)
    陈越的面上飘着虚浮的青白色,那女子明显地蹙起眉心,眉眼间满是担忧。
    眼睑下的眼珠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陈越似是听到了那女子的呼唤,缓缓地将双眸张开一点缝隙,似是十分沉重一般。
    陈越目光无主地扫了一下两人,落到明月的身上,蓦地有些睁大,他旋及滚动了一下喉结,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月晓得陈越的意思,便低低安慰道:“太医院我已经交代过了,还请舅舅放心。”
    陈越想要轩起眉心,但是却很艰难,只是痉挛般地动了一下手指。
    那女子见状,方想说些什么,便见巧儿打了帘子进来道:“主子,药已经煎好了。”
    明月闻言便点首道:“先给将军服下。”
    巧儿应声上前,却不料那女子接手过来,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来吧。”
    水样星眸之中映衬着她清瘦的身形,就见到那女子仔细地试了温度,才将汤药喂到陈越的口中。
    明月微微垂了眼睑,便起身走出军帐,门口几位将领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此刻见到明月出来,副将便首当其冲焦急地问道:“三小姐,将军怎么样?”
    将面上的绢纱解了下来,她的神色有些温润下来,宽慰道:“放心,我已经为舅舅金针过穴,他现下已经醒过来了。”
    听到明月这样说,几位将领都安下心来,因着这些人都接触过陈越,明月又仔细交代一番,这才来到分放药材的地方。
    巧儿这边帮明月挑选着药材,有些欲言又止,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模样,便道:“方才帐中那女子我也不认识。”
    巧儿手下用油纸将称量好的药材抱起来,有些不解道:“军帐一向禁止女子进入,将军虽然身在病中,却也不会糊涂了主意,奴婢是担心……这女子的来历。”
    明月不无头痛地将手中的铜称放下,嘘吐了一口气将胸腔中压抑的难受舒缓几分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眼下舅舅的病实在耽搁不得,我也无暇去顾及这些。”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脚步声,便见苑竹也脚步疾疾地走了进来。
    “苑竹?你怎么来了?”明月一怔,见苑竹面上还残存着些许虚弱的苍白,忙打了颜色,巧儿便已经上前虚扶了她一把。
    苑竹福了福身,才道:“主子方才走的急,奴婢虽然身上不好,但还是担心主子在这边忙不过来,便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明月眼中尽是复杂意味,低低道:“我知道你也担心舅舅的状况,方才我已为他金针过穴,现下已经好多了。”
    苑竹颔首,便不多说,上前帮起忙来。
    三人忙到深夜,陈越期间醒来了两次,但是因着身上的病实在是来的太急,身体虚弱的很,已经昏昏欲睡了很久,明月心中焦灼,但是京郊条件有限,加上药材并不齐全,陈越的病也只是暂时控制住,病没有很大的起色。
    明月之前因着苑竹的事情,已经熬得消瘦了不少,现下加上急火攻心,眸底已经是一片血红。
    药材短缺便是致命,明月也不得其法,在临时搭建的小厨房这里心焦不已,正无助间,忽而见到巧儿脚步含风地跑了进来,面上是掩饰不住地欣喜之色,道:“主子,阮太医来了!”
    明月一怔,却见门口进来一道身形,那淡漠疏离的神色,不是阮无城又是谁?
    然而还未等明月说话,阮无城眉宇间便噙着些许薄怒与担忧道:“擅离职守可是死罪,况且京郊事情还未定下,你怎么可以私自出宫?”
    明月眼底浮现出几丝愧疚,映衬着阮无城因着疾步前来额上密密地汗珠,有些愧责道:“事情紧急,未曾来得及与你说。”
    阮无城双唇抿成一条线,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倒是从药匣之中取出一份药方,道:“这是最新的时疫药方,我又在其中加了几味药进去,药性温和了许多。”
    明月接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意味,道:“多谢。”
    阮无城见状冷颜,声线却是没有方才那么昂扬,道:“你无需谢我,若是没有凤邪的帮助,我也不得离开太医院。你且好生在这里照顾陈将军,芯贵嫔那里我会替你先去。”
    明月眼眶有些酸涩地难言,到底还是忍了忍道:“还要多麻烦你了。”
    阮无城颔首,道:“时间紧迫,再过几日,我会让凤邪将把药物拿给你。”
    明月轻点下颔,阮无城便不再多说,旋身离去。
    阮无城的方子果然好用,一剂药下去,陈越的高热果然退了不少,身上的疹子开始消了不少。
    那女子一直在照顾陈越,每一日都仔细照顾。
    这日陈越的精神好了很多,明月方想进去为他再把一下脉,却见到那女子正在喂陈越吃药,她眸光闪了闪,终究没有上前。
    方走了几步,便遇到了副将,他一拱手向明月行礼,明月微微弯了唇角道:“不必多礼。”
    那副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三小姐现在是太子妃,但是末将还是叫三小姐已经是僭越了,若是再不礼数周全一点便是冒犯了。”
    明月眉眼好似远山含黛,淡淡一笑道:“刘副将跟了舅舅那么多年,亦是看着明月长大的,不会有冒犯这样一说。”
    刘副将虽然是一个武将,但是面上生的棱角分明,人很是实在,便有些过意不去地笑道:“三小姐抬举末将了。”
    水样星眸之中流转了丝丝波光,明月似是想起什么是的,道:“刘副将太客气了,只是我方才进到帐中的时候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女子,似是日日都来照顾舅舅,你可知道她是谁?”
    刘副将沉吟一下才道:“三小姐说的是婉清姑娘吗?将军曾经救过她的父亲,她很是感激,那日将军晕倒,碰巧她也在那里,便一直照顾将军到现在。”他说话间搓了搓手道:“说起这位婉清姑娘,人真是没的说,别人都忌惮着时疫,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明月闻言若有所思,嘴角却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旋及道:“那当真是位好姑娘了。”
    顿了顿,明月才道:“我让苑竹煮了一些预防时疫的汤药,你等下和众将士分一下,再在分粥米的时候分给这些老百姓。”
    刘副将闻言很是欣喜,感激道:“三小姐宅心仁厚,末将代兄弟们谢过三小姐了。”
    明月浅笑点首道:“我也是尽医家本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刘副将这才去了小厨房。
    明月面上的笑意逐渐隐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陈越的军帐前,却见那帘子虚掩着,刚好可以看到婉清正仔细地给陈越洁面,而陈越的面上也是难得的笑意。
    眸底泛起一层不明的情绪,明月眼波流转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旋身离去。
    皇宫
    上官莲叶从皇后宫中请安后出来,正扶着秋宁的手顺着甬路往回走,刚过了螽斯门,便见一道太医的官服从衍晴宫附近出来,身形清瘦,似是走的有些疾。
    上官莲叶一怔,旋及便给秋宁投了一个眼色,秋宁会意,立时上前将那人拦了下来,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给娘娘请安?”
    那身形一停滞,便旋身过来,在看清上官莲叶后才拱手作了一揖,声音清冷,不卑不亢道:“婉贵人金安。”
    上官莲叶看了一眼,便见面前之人生的面如冠玉,却很是面生,她略皱一皱眉头道:“抬起头来。”
    阮无城放下双手,便见上官莲叶身边的秋宁似乎正在思索,半晌才道:“娘娘,这是太医院阮太医。”
    上官莲叶收敛了眸光,却是没有听说过,便有些不悦道:“这时候本宫也没有传过太医,你怎么会在衍晴宫附近?”
    阮无城垂睫,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遮盖住眸中的神色,道:“原是想给德妃娘娘请平安脉,但是走到半路忽然记起忘记德妃娘娘的药丸不多了,便想回去为娘娘取。”
    上官莲叶从鼻翼中窜出一声冷哼,挑起眉毛,似是不相信道:“德妃的裳春苑与本宫这里相隔甚远,更何况身为太医,备案是医家本分,你又怎么会那么大意?”
    阮无城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旋及拱手作了一揖道:“今日时疫之事繁多,微臣在太医院中奔波有些分神,犯下这样的冒失,实在是不应当。”
    上官莲叶眸光一转,却是听闻一道及其细微的声音,她若有所思,便收敛了面上的神色,冷冷道:“罢了,如今时疫闹的厉害,本宫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空挡儿说话,你下去吧!”
    阮无城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道:“微臣告退。”
    说罢便旋身离去,左手紧紧攥住收到袖中。
    上官莲叶见阮无城渐渐走远,这才侧身对着秋宁道:“去太医院中查一下记档,看看最近他都开了一些什么药方。”
    秋宁点首,便退了下去,上官莲叶双眸微眯,便自己转身回到衍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