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毒蛇囹圄(下)
    “那主子以为……?”苑竹试探地问道,明月便轻轻摇首,低低道:“仪祥殿那位也不是善人,但是她心思没有那么深沉,只怕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苑竹眸光调转,拿起一边的绢子为明月拭去额上的一层薄汗道:“主子还是先吃药吧,昨夜您被咬的时候可吓坏奴婢了,幸好有王爷帮您吸毒——”
    “凤邪?”明月眸光一凝,蓦然想起昨夜是他救了自己,现下一听苑竹说,才惊异道:“你是说,是凤邪为我吸得蛇毒?”
    苑竹点头,紧接着道:“不过主子放心,王爷为您吸蛇毒的事情除了奴婢、巧儿和阮太医以外,再无其他人在知晓,奴婢已经打点过了。”
    明月苍白的面上一热,侧转首道:“罢了,终究每次都是让他救我,原是我的不是。”
    说罢,也不多言,苑竹是个聪慧的人,自然也不多问,服侍着明月用了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阮无城便提着药匣进来。
    换药之后,仔细地为明月搭了脉,阮无城才面色一松道:“蛇毒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届时我会为你开些清除余毒的汤药,不出三日也就大好了。”
    “还要多谢你。”明月颔首,便见阮无城垂眸,面无表情道:“你无须谢我,要谢就谢月国王爷罢,若不是昨晚他及时帮你吸毒,想来也不会这么快便帮你治好。”
    明月闻言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似是无意道:“我会去谢他的。只是不知道吸蛇毒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解毒的汤药我已经让茗烟来拿了,不会有事。”阮无城收拾起东西,神色却十分凝重道:“我方才去查看围房,发现你的用的蜡烛中被人动了手脚。”
    明月面色寒霜,却是不语,便见阮无城继续道:“昨夜的蜡烛早就被人掉包。那棉芯被换成浸了野蒺藜汁子的药棉芯,野蒺藜味甘多汁,气味最是能吸引蛇类,所以会在围房中被暖醒之后直接爬到你所在的地方。”
    顿了顿,阮无城继续说着,声音中已然蕴了些许惊悸道:“眼下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会让人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谋害你。”
    明月眉心倏地一跳,眼底有阴霾在盘旋不散:“我这样的树敌还少吗?是谁不重要,重要是我能不能防过。若是我能力不过,自然早就死在她们手下了。”
    阮无城双唇抿做一条细细的线,口角含了一丝凛然之气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都是陈提点最惦记的人,我总会尽我的绵薄之力来助你。只是你要惜命,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抬眸,明月看着他静静道:“你放心。”
    阮无城一向不是多言的人,见状也不再废话,只在临出门的时候侧首深深的看了明月一眼,那眼神中蕴着的意思,明月已经了然于心。
    这厢阮无城方走,巧儿便回来,明月便嘱咐二人道:“我中毒之事吩咐下去,切不可声张,只说我身上不舒服,明日就会为婉贵人治疗。”
    “主子的意思是……?”巧儿机敏,便小声道:“怀疑婉贵人?”
    “孰是孰非尚未可定,我本就树敌颇多,所以更不能走漏了风声。”明月低语,三人更是凑得近了些:“你们要万事小心,若是害我不成,必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若不是我,便是你们。从今日起,便将所有的用具都换成银的。巧儿,你到茗香阁掌柜那里去,就说是我吩咐的,他一定会出钱照办。”
    “是!”巧儿应声,便退了出去。
    这边明月继续对着苑竹道:“你行事老练,替我去内务府走一趟,有事交代你办。”
    说罢,便抬手掩唇,在苑竹的耳畔低语几句,她点首,旋及便起身离去。
    明月见二人都离去,方才将锦被撩起扔到一边:
    上官莲叶绝对不会防过这样一个打压自己的机会,自己还是要早些去的好。
    思忖间,便来到梳妆台前梳洗打扮,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换了医女的宫服,收拾了药匣进宫请脉。
    衍晴宫富丽堂皇,于上官莲叶的身份实在不妥,但是众人却无一人敢说话,只因她如今盛宠,皇上自然格外厚待。
    然而从昨夜开始,婉贵人便推脱了身上不舒服,不再侍寝,明月踏进衍晴宫大门的时候,便看到安泰在门口十分为难地踱步,见到明月,急忙打了个千儿道:
    “给太子妃请安。”
    “安公公客气了。”明月上前虚扶一把,他便躬身恭谨笑道:
    “您是皇上钦此的太子妃,奴才不敢坏了规矩。”
    明月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公公今早差事不忙吗?怎的在这里转悠?”
    闻言,安泰苦笑一下,直言道:“哎呦,太子妃您有所不知,昨夜仪贵妃招了婉贵人前去,婉贵人不知怎的惹怒了贵妃娘娘,被打了一巴掌,这不今日皇上听闻,想请婉贵人到偏殿去安慰一下,却不想这婉贵人,她竟然闭门谢客,奴才也不得闯进去,这不两厢为难着呢!”
    明月婉约笑颜道:“是了,这实在是很为难公公。实不相瞒,皇后娘娘昨夜已经指了我去为婉贵人请平安脉,她是我在丞相府的庶出姐姐,想来不会不见我,公公不如跟着我进去,见到了婉贵人无论接过怎样,也好有话向皇上交代。”
    安泰闻言立即面露喜色,感恩戴德地行了一礼道:“那还真是要多谢太子妃了,奴才在这里谢过了。”
    明月一抬手,浅声道:“公公不必多礼,您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明月自然是会帮着您的。”
    安泰是这宫中混迹的老人儿了,立即明白了明月这话中的意思,走近两步道:“太子妃放心,奴才不是不记恩德的人。”
    “公公言重了,明月可不是为了让您帮忙。”明月却没有承认,平和着神色道:“公公服侍皇上,我也很快要成为皇上的儿媳,为公公分忧便是为皇上分忧。”
    安泰立即会意,忙掩嘴一下道:“是了,太子妃说的对。奴才谨记太子妃的教诲。”
    轻点下颔,明月便转身叩门,便听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位太监打开门,见到明月和安泰站在门前,立即恭敬道:“安公公,太子妃。”
    明月唇角轻扬,曼声道:“我知道你家主子不想见人,但是皇后娘娘吩咐我来为她诊治,还请公公放行。”
    那小太监立即行礼道:“太子妃真是折煞奴才了,方才并不是奴才当差,所以秋宁姑娘才将安公公关到门外,还请公公不要生气才好。”
    他说话间眼神飘忽,虽然低眉顺眼的,但是总让人觉得十分鬼鬼祟祟的。
    明月心中不屑与这样的人浪费口舌:能做给上官莲叶做奴才的,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好奴才。
    安泰更是不将他放在眼中,那小太监想做个巴结的没做成,不觉地窘在那里,正好秋宁过来,见到明月草草地行了一个礼数,便道:“贵人在里面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叫奴婢出来看看。”
    明月嘴角展开一个冰冷的笑意,只浅声道:“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给你们家小主请脉。”
    秋宁虽然有些不敬,但是到底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只好行礼道:“是,小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眼角余光一个示意,安泰便跟着明月进到衍晴宫中,殿中暖的像春日里一样,香风细细,那熏炉中的味道叫明月极快地颦蹙了下眉心。
    “婉贵人万福金安。”安泰行礼,明月也点了点头,这一次上官莲叶没有发难,只是冷冷的横了一眼。
    明月只当没看到,取出丝绢准备为上官莲叶把平安脉,就见她懒懒地抬起手捂着面上的纱巾道:“安公公也见了,本宫脸上伤到了不宜面圣,还是请回吧!”
    安泰满脸的为难,叫苦一声道:“小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知道您昨夜受了委屈,叫奴才请您到偏殿去要安慰您呐——”
    “面上有损怎么去见皇上?只怕皇上见了只会厌弃本宫了,还怎么安慰?”上官莲叶打断安泰的话,委屈道:“安公公是皇上跟前儿的人,今日也得叫您看看,本宫的脸都被贵妃娘娘划伤了!”
    说罢就一把扯下面上的纱巾,只见那雪白粉嫩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从耳朵前面一直划到嘴角,血红的印子伴着小暗紫色的血点,但是很重的脸颊边已经开始结血疙了,乍看之下很是严重,实际上就是一部分划伤而已。
    明月只将手中的绢子放到一边,就见到安泰一咂舌道:“贵妃娘娘下手也太重了,难怪小主不肯见皇上。请小主放心,奴才必定会将这一切如实的禀报给皇上的!”
    说罢便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上官莲叶哼了一声,转而将眸光投到明月的身上,眼神凝结一下道:“皇后娘娘请你来为本宫请脉,怎的这一阵子还没请?”
    明月心知她存心为难,便低首恭顺却不卑不亢道:“是。小主方才正在用手,所以等了一会儿。”
    上官莲叶翻着眼皮剜了她一眼,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明月这才为她诊脉,不多时,她便撤了丝绢道:“小主身体一切无虞,只是近几日心神躁动不安,五内郁结,肝火旺盛,服些清凉安神的药物也就不打紧了。”
    见明月恭谨的态度,上官莲叶一时之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况且今早皇后娘娘也嘱咐了她一番,现下自然是不能太过为难她,便道:“这些都是小事,主要是看看本宫的脸,绝能留下任何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