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合宫宴饮(四)
    杜如梅见巧儿三言两语便引起众人的议论,面上很是挂不住,登时眼角一飞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顶撞我!秋月给我掌嘴!”
    说罢,方才那个撒了茶水的宫女秋月便上前走去,高高的扬起一只手想要招呼到巧儿的脸上,忽而一声清冷冷喝蓦然出声:
    “住手!”
    杜如梅正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却不想明月突然发声,便恼怒异常的看向她,脸上蕴着嘲讽道:“怎么?太子妃有意见吗?”
    明月如水一样的双眸瞳孔一缩,冷光乍现:“杜小姐教训人不假,也要看看主子是谁。”
    淡淡的语气却是含着漫不经心的威严,杜如梅当然不会因此就将明月放在眼中,眼底泛起厌恶的神色讥讽道:“我乃是礼部尚书之女,怎的教训一个小小的丫鬟也要经过您的同意吗?”
    此言一出皆是一片哗然,这杜如梅分明没有将上官明月放在眼中,竟敢在太子妃的面前自称是“我”,而且还出言不逊,冒犯尊上,可是方才见上官明月那句话说的很是威严,众人也在好奇这个傻子太子妃究竟会用什么样的办法保护自己的侍婢。
    明月自是知晓这些人心中所想,心中忿然,果真都是拜高踩低的人,只怕是不能让你们白白看热闹了!
    眼底冷意更甚,明月周身缓慢地散发出寒冷的意味,语调却格外轻缓:“哦?我竟不知道礼部尚书教育出来的女儿竟是这样乖张跋扈,目无尊卑?”
    “你……!”
    杜如梅没想到明月回立时反击,霎时间怒不可言,但是明月没有给她川西的机会,一声清喝当头打下:“礼部尚书之女杜如梅,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着罚以闭门思过三日!”
    “你、你凭什么降罪于我?”
    杜如梅已然被气得手开始打颤,但是面色已经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月。
    “如何不能?”
    明月周身掩不住的傲气凛然,绝色出尘容颜带着自骨子里而发的高贵道:“圣旨以前,我便为丞相嫡女,圣旨之后,我为钦此的太子妃,从一品,而你不过是区区礼部尚书之女,小小三品的官职竟然语出犯上,你说我有没有权利治罪于你?”
    话语中冷意大盛,叫周遭之人皆是脊背一阵寒凉,明月转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低首,只见她端着矜持有度的莲步缓缓走着道:“从前不说,是因为觉得大家都是姐妹,不必这样为难,却不想你们竟逾越至见我也无一人行礼!今日杜如梅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若是再有敢以下犯上的,我决不再留情!”
    众人闻言慌忙俯身行礼道:“是。”
    明月转首,就见杜如梅仍旧站在那里,眸中染起丝丝愠色,凛然道:“杜如梅,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我……”杜如梅也是敢怒不敢言,却见明月身边的巧儿娇喝一声道:“大胆!对太子妃回话要跪着行礼!没学过规矩吗?!”
    杜如梅身上一颤,面上忍了好几分才忍下,不得不下跪行礼道:“是,臣女谨遵太子妃教诲。”
    明月默许的一点头,便带着巧儿旋身离去。
    不远的假山处,一双妖冶的凤眸映衬着明月凛然娇媚的容颜,嘴角勾勒起一个邪魅幻然的弧度。
    后退两步,俊美容颜便消逝在花丛假山之中。
    明月由巧儿扶着信步来到假山之中,身边的巧儿眼神有些忽闪,抬头看着明月几次欲言又止,察觉到了巧儿的迟疑,明月淡淡开口道:“有什么话把就直说。”
    “是。”
    巧儿手下扇着扇子,应声答道:“主子,我们……刚才是不是才过于锋芒毕露了?”
    巧儿的担心不无道理,虽说如今主子已经将二夫人给扳倒了,但是难保她们不会东山再起,如今主子羽翼未丰,若是此刻这般锋芒毕露,岂不是很危险?
    清浅勾了唇,明月自是明白巧儿心中的担忧,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觉得方才那样的情形,就算我肯隐忍吞声,杜如梅也未必会轻轻放过我。但若是我此刻亮出身份来,也叫她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想必也会收敛许多。”
    听到明月的解释,巧儿心中也是豁然开朗,心下不由得对明月的崇敬又加深了几分。
    主仆二人信步走着,就见前面碧波荡漾,太液池中一池春水绿莹莹的澄澈如一方好玉,翠色明亮的煞是喜人。
    平日里明月虽然也穿着花盆底的鞋子,却不会有这么沉板。
    进宫朝见这样打的日子,自然是要换上一双规规矩矩的鞋子,但宫鞋追求小而精巧,意在将女子的脚好好的藏在裙中,自然不会那么舒服了。
    方才站了那么久,明月的脚底已然有些发酸。便由巧儿扶着到一边的假山石上休息。
    “主子你瞧,这水中还有大鲤鱼呢!”
    巧儿四处张望,忽而惊喜的指着太液池,明月也是上前瞧了瞧,只见那其中果然有几尾红白相间的鲤鱼缓缓游动,很是慵懒闲适,明月不禁也勾起了嘴角,绝色容颜漾出一个明艳的笑意,恍若枝头迎风绽放的木芙蓉般清濯惊艳。
    正羡慕鱼儿的自由自在时,就听的远远一把子磁感声线徐徐吟诵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明月身形微怔,已然听出那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恼怒,正蹙眉间,就闻得一阵轻绵的龙涎香,兜头兜脑地席卷而来,心中一惊,慌忙转身,就见一张俊容近在咫尺,慌忙的唬了一跳,脚下一滑身子便忍不住的向后倒去,巧儿也在池边却没反应过来,伸出的手划过明月的云袖,惊惶的喊道:“主子!”
    就在明月重心不稳就要摔进太液池中之时,一个有力的手臂一把环住她若柳枝一般的腰肢,用力一环旋身将其拉上岸,明月惊魂不定的仰首,就见凤邪丰神俊朗之中扯出一个戏谑的调笑:“三小姐还真是弱柳扶风。”
    明月亦是羞恼不已,双手猛力一推,凤邪却是纹丝不动,而明月自己退出两步,好歹是脱离了他的怀抱,羞愧难当的喝道:“轻狂!”
    “小姐!”巧儿慌忙来到明月身边,见是凤邪虽然行礼,却是挡在了明月面前道:“给王爷请安!”
    明月抬眸怒视,就见凤邪今日一身玄白色窄袖绉纱蟒袍,领口袖间皆是明黄锦缎压边儿,眉飘偃月间皆是慵倦邪魅,在怒视之下却也不恼,薄唇浅勾:“方才三小姐还气势凌人,怎的现下如此慌乱?”
    心下猜到方才这人分明是在假山后面窥探了一番,明月陡然恼了他,这人怎的这样轻狂不羁!冷冷道:“王爷一向喜欢这样神出鬼没吗?”
    凤邪微眯了双眸,嘴角浮起一缕浮光般的不羁意味:“不是本王神出鬼没,而是这宫中地方太小,一群人聒噪的很,本王不过是到躲懒而已。”
    明月横了一眼,心中却不禁想起那晚舅舅说的话,心下陡然一惊。
    清丽容颜已经起了疏离的神色道:“王爷还是持重些吧,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言语间便要转身离去,却是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慕容沛,身子生生的僵住,身边的巧儿也惊异不已,慌忙蹲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明月心中好似压上了千斤巨石,不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连慕容沛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现在刚好被他撞个正着,如何是好?
    心下虽然是百转千回,但是面上依旧做出恭敬的模样行礼问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慕容沛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样的情绪,就听的他上前了两步,却是没有将明月扶起,而是声冷如冰道:“凤邪王爷,真是巧。”
    凤邪的神色倒是四平八稳,洒脱一笑,羼水声线缓缓道:“殿下别来无恙。”
    明月低首,眼波流转间大约是猜得八,九不离十,看这情形,两人必定是旧相识,想必关系也不怎么好,如今被慕容沛撞见自己和凤邪独处一处,情况恐怕不妙。
    慕容沛闻言冷笑一声,只是单手将明月扶了起来,双眸视线有些濯然地落到明月的身上道:“本宫已经向父皇和母后请过安了,出来却寻不到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话语中无不掩饰浓浓的醋意讥讽,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凤邪,慕容沛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游走着视线,让明月心中更是一层发虚。
    “原来是太子妃。”
    凤邪蓦然朗声一笑,便拱手做了一辑道:“方才语出冒犯,还望太子妃恕罪——”
    明月竹节般立着的脊背一僵,思绪万分混乱,她勉强蹙眉才理出一个头绪——
    他叫她太子妃。
    自己方才只是背对着慕容沛,所以并不知晓他是几时过来的,但是凤邪却看的一清二楚,想必慕容沛也是刚刚到的。
    自己前几次就已经见识了凤邪的身手,虽然慕容沛有几分功夫在身上,但相较于凤邪却是远远不及。
    不知怎的,明月竟是有着这样的自信,若是慕容沛早就隐藏在哪里偷听,凤邪必定一早就会发现。
    心思沉稳了几分,明月纤长的睫毛一颤,就见到对面凤邪凤眸之中蕴着别有深意的情绪,便也一个盈盈委身道:“王爷不必多礼。”
    眼角余光将慕容沛的神色包围其中,他也是神色不明喜怒的望着自己,就听的凤邪接口道:“方才一时贪看这里的好景色竟然不小心小憩了一下,不想睡醒的时候惊着太子妃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慕容沛面上的阴沉微微褪去了几分,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明月,宫宴就要开始了,你快些随本宫入席吧!”
    浅浅地行了一个礼数,明月便顺从的跟随慕容沛离去。
    凤邪缓缓收起据身的动作,欣长的身影倒映在太液池一汪绿水之中。
    周身散发着高贵清华,双眸深沉凝视,直到视线中人看不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