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合宫宴饮
    回到将军府中已是半夜。
    这一晚惊悸不断,蓦然缓下神来。
    明月才发觉身上已然有些酸软疲累。
    可无奈还要向舅舅说明情况,只好强打了精神整理衣衫前去。
    彼时陈越正在书房研习兵法,门口的下人便进来通报道:“将军,三小姐来了。”
    微微颔首,陈越棱角分明的坚毅容颜在烛光中显得半明半暗,就见明月面上微有疲色,见到自己却是礼数周全道:“明月给舅舅请安。”
    放下手中的书简,陈越如墨黑眸深不见底,“嗯”了一声。
    方才回来的侍卫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的清楚。
    陈越虽安心明月没有受伤害,但是对于这个月国的王爷却是有些疑虑。
    如今召了明月过来,想必她也明白自己要她说的事情是什么。
    明月微微垂首,心知不能瞒过,便抿唇道:“方才明月去请茗香阁的掌柜,不料中途遇袭,幸得月国王爷相救,这才得以平安归来。”
    陈越浓眉微敛,面上几不可闻的划过一丝异样,声音铿锵有力:“明月,你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是。”
    明月低眸,长长的鸦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垂下一个月牙形的阴影,“明月并未逾越身份,今日之事确是巧合。”
    陈越英俊容颜不见情绪,只沉声道:“你能把握好分寸自然是最好,只是不要再和凤邪往来了。”
    明月闻言轻轻低头道:“是。”
    轻点下颔,陈越语气微有温然:“时候不早了,我见你今日也乏了,已经吩咐了厨房给你炖了安神汤,你用了早些休息。”
    明月水眸之中蒙上一层悦然,抿唇笑道:“知道了。”
    微微一个行礼,明月这才莲步姗姗退下。
    许久,空寂的书房之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绵长得瞬间消逝在黑夜之中。
    ……
    丞相府
    王秀芝正在焦急的等待,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不由得有些心焦。
    “娘亲?”
    上官秀儿被明晃晃的烛光照醒,就见到王秀芝正烦躁的走来走去面上满是担忧。
    听到上官秀儿的疑问,王秀芝不耐地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都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上官秀儿一怔,略一颦眉才明白过来,心下也很是奇怪,怎的这些黑衣人如今办事都这样慢吗?
    细细一个思量,上官秀儿心中陡然一寒,却是明白过来。
    按说黑衣人一向行事很利索,这次怎的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难道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蓦然抬首,却见王秀芝也抬起头。
    母女眸光交回,却是一道胆寒心惊。
    一夜无眠。
    翌日,明月早早便带着掌柜回到丞相府。
    上官丰见到明月带着的人不由得一怔,却是沉下眸光道:“到书房来。”
    明月一个眼神示意,就见一行人来到书房。
    上官丰敛衽坐到正堂书桌后,便声音低沉道:“本相也不想听你申辩,你且如实说,若有半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掌柜一听,慌忙伏身跪下磕头道:“是,草民定当如实禀告。”
    明月伫立一边,清冷容颜之上眼皮也不动一下,便听掌柜声音有些颤音道:“大夫人去世之后,茗香阁便被二夫人接手管理,这些年来铺子也一直经营不错,盈利颇丰——”
    掌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接下来便有些踌躇。
    眼角余光不时地瞟着一边盈盈而立的明月,巧儿见状不由得冷斥一声道:“有什么便说什么!不要鬼鬼祟祟的!”
    一声呵斥之下,那掌柜额上已然是冷汗涔涔,这才嚅嗫开口:“是,三小姐拿来的账本是真的,是草民、草民说了谎。”
    上官丰面色陡然一变:“那你为何要说谎污蔑?”
    “丞相饶命,草民也是有苦衷难言……”
    那掌柜连声道:“草民家中尚有一身怀六甲的内人,这些年来草民膝下一直没有一子半女,如今一朝得子,却不想被二夫人以此要挟,这才不得不曲意说谎,并非真心污蔑三小姐!”
    堂中默然一静,沉寂中更迅速燃起一丝冷意。
    明月眼神淡淡扫过地上跪拜之人,心中却有些冷嗤。
    调转眸光,就见上官丰已然是唇角抽搐,面上肌肉紧绷,声音好似结了冰:“那你今日怎么肯出来翻供了?”
    那掌柜被上官丰这样的语气吓得一个瑟缩,便更加低头道:“丞相明鉴,草民……草民实在是心中有愧……”
    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巧儿抽搐的嘴角,显然很是努力才将面上嘲讽的表情压了下来,心中也不禁冷笑掌柜的心思。
    方才对外已经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现下还要摆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当真是将逢场作戏发挥的淋漓尽致。
    见上官丰的火气也差不多来到了燃点,明月这才一个行礼将他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道:“爹爹,昨夜明月前去接茗香阁的掌柜前来翻供,不想半路竟然遇到刺客,幸得女儿早就通知了舅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丰的眉心曲折成川,几乎要紧在一起。
    心下怒火宛若岩浆般翻腾不止。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对王秀芝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她被地后竟暗中操作了这么多!
    而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被蒙在鼓中。
    这种被蒙蔽的怒意好似热油一般浇在本就怒火中烧的心中。
    上官丰只觉得已被蒙在深深地羞辱之中,不由得赫然一拳砸在书桌上道:“好,很好!本相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介妇流耍得团团转!”
    明月垂首,嘴角蔓延出一个寒意弧度,就听到上官丰大声吼道:“李管家!”
    李管家一直侍奉在门口,早就听到里面上官丰暴怒的声音。
    如今突然被提名心下一声叫苦,手下却不敢违背地推门而入道:“奴才在。”
    “将二夫人与大小姐统统请到书房来!本相要亲自审问她们二人!”
    几声暴戾的命令让李管家都脊背一阵湿凉的冷汗,忙不迭的应了声退出去。
    上官丰微微喘着气,戾色的鹰眸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掌柜,对着明月道:“你先带他下去,为父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略一思忖便已然明了上官丰的心思,明月便也佯作顺从道:“是。”
    缓缓退了几步,便略一点下颔示意巧儿将展柜带走,三人便退出书房。
    林梦心慌忙逃开,疾步小跑着躲到书房拐角处,偷眼看到明月带着两人径直向褚秀阁方向走去,心中却是惊跳不已。
    用手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林梦心却是冷冷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颜色。
    从自己方才偷听到的情况来看,上官明月已经说服了茗香阁掌柜为自己翻供。
    想必此刻上官丰已经是怒火中烧,只等着王秀芝出现狠狠惩治她一番。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林梦心自然是乐得看这样的好戏,只是若是这样轻易的就叫上官明月得逞,那自己怎么还能得到好处?
    林梦心缓缓放下捂在胸口的右手,面上阴恻笑容好似毒蛇尖牙般闪烁着寒光。
    上官明月,你就等着瞧吧。
    思罢,林梦心便直直走向王秀芝所在的宅邸,刚进门就看到李管家面露难色地站在院中,便佯作不知情道:“李管家怎的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管家一见面林梦心到来,立时好像抓住了一只救命稻草一般道:“三夫人,你可要帮帮奴才呀,这老爷要奴才来传话,可是……二夫人她却不肯前去,你说,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吗?”
    林梦心眼角微微一横,面上却是装作和善道:“李管家说的是,不如你先去回了老爷,就说二夫人即刻就到,我去劝和几句。”
    闻言,李管家立即面露喜色,面上神情好像翻书似的一样快:“那就多谢三夫人了!”
    轻轻点头,林梦心一挥手道:“去吧!”
    眼瞅着李管家乐颠颠地走出了大门,林梦心自己却是收起面上的假笑,转身走进了房中。
    只见上官秀儿正在焦急地抹着眼泪,王秀芝也是一脸铁青。
    见到林梦心到来都是有些惊讶,林梦心见状便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知道姐姐心中有所忧烦。所以妹妹特来帮姐姐解忧。”
    王秀芝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却是皱褶眉头道:“你?你能有什么法子?”
    上官秀儿却是有些慌不择路地站起身道:“三娘有办法吗?只怕此刻爹爹早已生了大气,这可如何是好?”
    言毕,林梦心心中却很是得意,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想不到这上官秀儿为了自保,连三娘这样的称呼也叫了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自己可是想都不敢想!
    听到上官秀儿这样的称呼,王秀芝很是不悦,她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怎么能向林梦心这样地位的人俯首称尊。
    只是眼下情势所迫,却不得发作,只能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道:“你有什么办法?”
    林梦心四下里把这母女二人迥然不同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不禁痛快不已。
    但是面上还是装作十分好心道:“姐姐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王秀芝不耐地打断道:“能不急吗,老爷的传召已经近在眼前了!你若是有什么法子就快些说了,不行便快走!”
    上官秀儿一听便有些着急,生怕林梦心一个小气听到心里去。
    便急忙一边向王秀芝打了眼色小声示意道:“娘……”
    一边偷偷看向林梦心,却见她并不恼怒,反而一笑道:“姐姐心急,妹妹自然知晓,只是姐姐若意味只焦心,只怕等下听不明白妹妹的话了。”
    冷哼一声,王秀芝只当没有听到林梦心的故弄玄虚,但还是到椅子边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吧!”
    林梦心缓慢地走到王秀芝的身边坐下,微微侧首,就见耳边的红宝石镶银耳坠划过一个明亮的闪光。
    语气悠然而缓慢地道:“想必昨夜姐姐早已经知道那掌柜已经被上官明月收买了,只是不成想那蹄子早已留了后手,这才惹出今日大祸。可是姐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此刻能够捏住老爷的软肋,这件事情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王秀芝本并不在意,却不想林梦心几句话直戳要点,也是凝起双眉。
    心中几个转换之下竟将面上的神色缓了下来道:“你的意思是?”
    轻薄的唇角弯起一个不明深意的笑容,林梦心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王秀芝道:“姐姐一向知晓老爷心意,想必也是知道老爷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