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记得很清楚,当时两人初来京城的时候,小丫头跟他说过,她只是来京都看看。
    看看祖母的日常,看看京都的繁华,看看外面的世界,早晚还是要回去半坡村的,因为村里有父母弟妹,有房屋田亩,有他们俩人的家。
    陪她回去,是自己的义不容辞,之前当兵是他的不迫得已,之后,他绝不会再留她一个人。
    高山很清楚,在他的人生里,什么都是可有可无的,荣耀,前程,甚至是友谊,这些失去了都可以再拥有。
    只有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是他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牵挂,她是他生命的全部,是他余下半生的所有思念!
    特别是经过了五年的分别,这份情感更是在心里堆积得快要溢出来,想念已经融进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
    高山的坚定,让丁小白心尖泛暖,想着当年那个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儿,如今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依旧初心未改。
    丁小白酸了鼻尖儿,哽了喉咙,却伸出一只手,‘啪’地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你个傻瓜!干嘛只想着为我牺牲,好男儿志在四方,明明有能力做出一番事业,偏要陪着我织布种田,你说你是不是傻?”
    听了她这话,高山就真的乐成了一个傻子,“是傻,可千金难买我乐意,只要能陪着你,我愿意当个傻子。”
    说着抬眼望向车帘的方向,目光恍惚却幽深,“丫头,没遇上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命运,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在半坡村混吃等死了。”
    “如果没有你,说不得这时候的我,还在山林里打草搂兔子呢,哪里会想到我一个没人要的穷小子,也有机会建功立业,也可以拥有让人艳羡的成就。”
    “所以……丫头,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遇见了你,我跟着你走出了大山,跟着你走出了半坡村,跟着你来到了京城,今天的以后,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直到走完一辈子!”
    这么直白又诚恳的告白,真让人牙酸,完全被忽视掉的诸娘子,恨不得撕下两块布,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奈何她此时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尽可能地把自己缩了又缩,猫在角落里当布景,唯恐破坏了这一刻的温馨柔暖。
    此时,丁小白的小脸儿,已经完全红成了一颗苹果,目光却是不闪不避,眸子亮得恍如夜晚的星星,眉眼一点点弯下来。
    蓦地,嘴角突然浮上一抹促狭的笑意,她想要逗一逗高山,总不能轻易就让他得了逞去。
    “高山哥,你就这么想回半坡村吗?不好意思,我可不能奉陪了,我要留在京城,你决定哪天回去?我去送你。”
    高山整个人都愣了,好半晌才喏喏地道,“你怎么这样啊,我是要回半坡村吗?我只是想要陪着你。”
    诸娘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想问高山一句,他这脑子是怎么带兵打仗的,那点儿伶俐劲儿都用到战场上了吧?半点儿没带回来。
    看着高山满脸委屈,丁小白也不忍心再跟他开玩笑了,“我逗你的,不过我是真的要留在京城。”
    不等高山发急,丁小白又赶紧道,“我既然都留下了,你当然也要留下来,你答应了要一直陪着我的,可不能反悔。”
    “当然,当然。”高山这下乐了,把自己的脑袋点成了鸡啄米,跟着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把脑袋定住了。
    “丫头,你不是因为我才要留在京城的吧?我跟你说过了,什么将军,什么都督的,我都没兴趣,你想回村儿咱们就回去。”
    丁小白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伸手握住了高山的手,柔软的触感让高山整个人都颤了颤,耳朵尖儿悄悄的红了。
    丁小白却已经正了面上的颜色,“高山哥,我不是为了你才留下的,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没在的这五年,我买了田庄,建了作坊,又新开了好多间铺子,弟弟妹妹在这边适应的也很好,我想等两年把爹娘也接过来,所以我有留下的理由。”
    “再有,你明明不想继续做这个大将军,为了我,却敢闯到平亲王府去,就算没有之前的那些理由,为你做些妥协,我也是愿意的。”
    不能继续做将军,就意味着没有了任何依仗,他却还敢不计后果,自己又有什么不能为他做的呢?
    丁小白这么说不是为了邀功,想邀功也就不会说出那些理由了,她只是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想让他知道,他的感情是有回馈的,两情相悦,两心相知,才能长长久久
    果然,这话说完,高山的嘴角就高高地翘了起来,满满的笑意压也压不住,手上一动,反客为主,把一双柔夷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
    “丫头,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平王爷虽然是皇上的兄弟,但他在京城的处境,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他做事也要瞻前顾后,不能任性妄为。”
    “当然,我也不会不管不顾地冒险,全京城都知道皇上想要重用我,他但凡还有一点儿顾忌皇上,就不敢对我动手,我是有依仗的。”
    “何况,这些年的驰骋疆场可不是白混的,勇于冲锋也要留好退路,勇敢不是莽撞,绝不做无谓的牺牲,我还要留着这条命保护你呢。”
    虽然高山说得很是轻松,但其中的凶险也是可想而知,丁小白不是无知的少女,心里明镜似的。
    可这事也不必再纠缠了,能平平安安的便好,她没矫情地把手抽出来,而是对他这番话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一茬儿揭过,丁小白跟着和他说起了正事,“既然我要留在京城,你的差事就不要辞了吧?”
    高山有点儿犹豫,他知道小丫头闲不下来,“小白,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尽管有诸娘子他们帮你,可也应该很累吧?”
    “我觉得我还是辞了官帮你,你也能清省些,特别是需要跟外面接洽的那些生意,由我出面总比你方便些。”
    丁小白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我身边不只有诸娘子,还有吴东,还有他们新调教出来的管事,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用不着你跟着操心。”
    “皇上既然有重用你的意思,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你升了一级,想来你要拒绝也不会很容易。”
    “何况经历了五年的战事,你肯定积攒了不少作战和训练的经验,这些能力不发挥出来,未免太可惜了。”
    “还有你的那些同袍和属下,要是就这么离开,也是舍不得的吧,不如应下了差事,你还能继续和他们并肩作战,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高山还是不说话,丁小白就晃了晃他的手,“真的不用担心我,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还一部分生意给小叔,只会比以前更轻松。”
    “要不这样吧,反正咱们俩都留在京城,我做什么你都能看到,差事你先接下来,要是发现我实在兼顾不到,你再辞了差也不迟啊。”
    这么说倒是可行的,“好吧,就照你说的办,明天皇上如果给我安排了差事,那我就接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歹算是把高山说通了,丁小白欣慰之余,又有点儿担心,“皇上既然对平亲王多有忌讳,你今天去了平秦王府,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比如说不清什么的?”
    “不会的,你担心过了,平亲王想要借这个机会交好我,说了会亲自跟皇上解释,正好明天皇上召见他。”
    “等回了辅国公府,我就去求了辅国公夫人,让她帮我做个中人,早点儿把咱俩的事儿定下来,也就万无一失了。”
    话题突然转到了婚事上,哪怕丁小白有着现代人的灵魂,也还是有点儿害羞了,毕竟这是她两辈子头一次谈婚论嫁。
    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高山这边刚求了辅国公夫人给自己当中人,转过天他进了宫里,辅国公夫人要去见李小禾,圣旨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旨实在是太文绉绉了,丁小白听了个云里雾里,但中心思想她还是听明白了,皇上给她和高山赐了婚。
    “还不赶紧谢恩。”见丁小白发呆,辅国公夫人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丁小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磕头谢恩。
    颁旨的内侍只当辅国公的这位孙小姐是乐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有辅国公的面子在,他自然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
    笑呵呵地把圣旨卷好,放在丁小白的手里,“好好收着,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说起来,圣上总共也就亲自赐过三回婚呢。”
    辅国公夫人自然是领着一众小辈儿再次谢恩,给了传旨内侍一个大大的红封,并亲自送出厅外。
    转回身,辅国公夫人就抓住了丁小白的手,“这回倒是省了咱们的事儿,面子里子都有了,只是……皇上是怎么知道咱家要有喜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