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救我
    “阿音,你没事吧?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啊!”陈雪颐鬼哭狼嚎的声音扯得书音耳膜生疼。
    拥挤的急诊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去,把一瘸一拐的陈雪颐扶住,“患者现在意识不清醒,情况很危急,要做开颅手术。”
    一旁的护士递了一张手术同意书过来,“在这儿签字,再去二楼缴费。”
    郑教授开口:“准备手术!”
    “等等!”陈雪颐叫住郑教授,仔仔细细的开始看起了条款。
    护士都急了,指着右下角,“签这儿!”
    陈雪颐指着手术同意书上的其中一条:手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对于发生的各种意外,及带来的后果(包括死亡),家属应认真考虑,并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包括死亡是什么意思?”陈雪颐抓着护士的手,问道。
    护士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位太太看起来就知书达理的样子。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存在的,一旦手术过程中发现任何意外,我们的医护人员都会根据病情采取相应的措施,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您要先签了同意书,我们才能准备手术,患者现在情况很危急!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听到尽快两个字,陈雪颐像是失去了行动力,傻乎乎的看着护士的手,“好好好,那我去缴费,我现在就去缴费!”
    陈雪颐拿着同意书扭头就走,看起来是六神无主吓坏了。
    郑教授头疼的抓住陈雪颐的胳膊,“先签同意书,费用一会儿补交。”
    他从白大褂的兜里抽出一支签字笔递给陈雪颐,再次回头对同事说:“准备手术室。”
    陈雪颐拿着签字笔,手抖得像筛糠的一样,一分多钟过去了,只写了个陈雪颐这个“陈”字的偏旁。
    好不容易把陈字写好了,她突然抬起头对医生护士说:“其实我不是她亲妈,我是她后妈。万一孩子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怎么负得起这个责啊?”
    “孩子父亲呢?”有人问。
    “还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那您也算孩子监护人”,医生皱着眉头提醒她,“不能再等了,您快签吧!”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书音太累了,她像被人关进了一间小黑屋,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只能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以及医生说再不抢救就要死了。
    屋子里好冷,像零下六十度,分分钟就要结冰。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如果此时她能拥有一支火柴,兴许也会毫不犹豫的点燃。
    这样的阴冷比死亡还要可怕,就在她想要放弃挣扎时,左边突然亮起一束光,母亲穿着洁白的纱裙站在柔和的光束下,温柔的把她往回推。
    然后她就听到陈雪颐泣不成声的说:“医生,不能签,这个责任我担不起,不能签啊”
    站在上帝视角的书音就在病床旁边,她看到了在病床上抽搐的自己,满脸是血的小姑娘,骨瘦如柴,被血色染红的手臂缓缓抬起来,揪住了郑教授的胳膊,拼尽了最后意思力气,气若游丝的做了个嘴型救我。
    陈雪颐哭着哭着,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手术同意书上,最终只写好了一个“陈”字。
    开颅手术不是小手术,按规定必须要患者家属先签同意书才能做手术。结果唯一的患者家属却晕了。
    护士和医生面面相觑。
    医生对护士说:“看还能不能联系病人其他家属。”
    “不能再等了”,郑教授反握住书音因为脱力而垂下的手,告知医生,“通知神外科张医生,准备手术!”
    在场的医生不敢对郑教授的话有所异议,立刻准备了手术室,并且通知了神外科的张医生。
    张医生赶过来,拉着郑教授说:“患者家属字都没签,动什么手术,出事儿了谁负责?”
    “我负责”,郑教授已经换上了无菌服,他对着张医生说,“出了事我负责。”
    “郑教授,医院没有这个先例,况且我们这是医院,又不是福利院,你”
    “字我签,手术费我交,您只负责跟我进手术室。有什么状况我一力全担。情况我看过了,现在进来还来得及,再晚就没机会了!”
    书音随着意识来到了手术室,看到医生给她打了麻醉药,开始进行手术。
    手术刚进行了十分钟不到,突然有护士闯进来,“郑教授,患者家属醒了。”
    “字签了吗?”
    “没”,小护士喘着粗气,“患者家属要求立刻停止手术。”
    “什么?”张医生顺口问了一句。
    郑教授稳住他,“继续。”
    外面有人在砸手术室的门,还有护士在外面拦着。
    朦胧中,书音只听到陈雪颐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浑身插满了管子。
    郑教授亲自把她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并告诉陈雪颐,“放心,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如无意外的话,六小时之内就能清醒。”
    陈雪颐连连点头,看起来像是终于泄了一口气,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医生。”
    “不客气,患者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医护人员,这段时间不要离人。”
    郑教授带着医护人员离开,片刻后,陈雪颐换上无菌服,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她憔悴的面色突然恢复了血色,眸光清冷的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书音。
    忽然,她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将手压上了她的呼吸面罩。
    旁观者一样站在边上的书音像是被人定住了脚步,无论如何都无法上前阻止。
    病床上的书音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整个病房里只有心脏检测仪在发出平稳的电流声。
    陈雪颐突然附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阿音,你辛苦了。”
    嘟。
    绵长又刺耳的声音,随着陈雪颐拔掉心脏监测的管子应声响起。
    扭曲的空间把重症监护室里的空间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又拼接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在书音的脑海里反复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