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过关斩将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有头又有尾,万事皆如意。
    许氏手执新梳,一下下从头到尾替白嫣然上头。每梳一下,她嘴里便唱出一句应和的说法来,面容慈祥又专注,就好似在佛前参拜时一般。
    白嫣然嘴角的笑意浅淡却温柔,眼眶却悄悄红了。给新娘上头之人很有讲究,需得是夫妻和睦、子孙圆满、无病无灾且品行高洁的十全老人,最好还得是家中长辈。
    原本这差事该是祖母周氏来接,奈何周氏近来身子不适,昨日在辞祖酒上强撑了一阵,今日精神便又不济,如今还在昏昏沉沉睡着。
    于是便又托付给了舅母张氏,不料许氏得知后主动揽过这个差事,今日早早就来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让人暖心,也让白嫣然愈加安心。
    梳罢许氏将白嫣然的一头青丝盘成了髻,意喻今后便是妇人之身,再不能如从前般青丝长瀑,做女儿家妆扮了。
    最后一步,便是穿戴凤冠霞帔。
    头戴凤冠以金凤为形,玉石连缀,顶镶明珠,华贵夺目。内穿红袄,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绣花彩裙,肩披锦缎,这便是霞帔了。
    这一身是宫里最好的绣娘和匠人日夜赶工所制,直至昨日才全部送到府上,无一处不精巧华贵,抵的过世间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嫁衣。
    白嫣然任由素心替她穿上层层嫁衣,许氏稳稳当当将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而后退后几步细细打量,笑逐颜开道:“好,好,好,好个美娇娘。”
    这厢新娘已经穿戴整齐,那厢季凌云却是衣衫不整才从房里出来。古方站在门口,正与面前的朱永对峙。朱永一见季凌云便扬声叫道:“王爷你可算起了,再耽搁可就要误了吉时。如此紧要之事,古方侍卫却死活拦着不让老奴进去唤你,险些坏了大事。”
    季凌云对大婚如何看重朱永心知肚明,是而如今才借题发挥。
    他自认为此次古方这般任意妄为绝对是触了王爷的霉头,话落果真见季凌云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朱永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却不想季凌云揉了揉眉心后只道:“我知道了,你将一切都备好,我随后就来。”
    言下之意竟是全然没有责怪古方之意,朱永的嘴角僵住,一时竟愣愣看着季凌云没能回过神,然而这一看他才察觉出不对来。
    喜服昨日一早就送到了房中,但王爷身上竟还穿着昨日的衣衫,且衣衫凌乱,发冠散乱,竟似一夜未眠,怎么瞧都不寻常。
    朱永嘴上应着,身子却一点移步的打算都没有,反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往屋子里瞧,恨不得将头凑过去看个清楚。
    季凌云的脸色一沉,还未开口说话,屋子里却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道:“主子……”
    朱永突然想起这几日柳杏儿都已风寒为由在房中休息,而她作为帖身丫头一直都是住在吟风轩里,所以实则这几日两人郎情妾意同处一室,难不成已经……
    想到这里朱永精神一震,不等季凌云再催促,便脚下生风般飞快跑了。
    季凌云又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待他再回房时屏风后泡在浴桶里的柳杏儿已经哆哆嗦嗦换了衣裳出来了,一见季凌云便羞愤欲死的跪在了他面前。
    “奴婢、奴婢不知怎么了,是奴婢……不知廉耻,连累主子也跟着受累……”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只余难以抑制的哭声,季凌云面色冷峻却未有责备之意,闻言道:“不是你的错,是你吃的那碗银耳羹里被人下了药。原该是冲着我来的,却无端让你跟着受累,说来是我之过。”
    柳杏儿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已经哭到抽噎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摇头。季凌云接着道:“如今药性已解,此事我并未声张,也绝不会让旁人知晓坏你声誉。你且安心回房睡一觉,醒来便一切如初,只当从未有过此事吧。”
    柳杏儿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无,她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好不容易进了自己屋子便背抵着门跌坐在了地上。
    她哭的实在伤心,泪如雨下,当真是水做的人儿,都这样哭了一夜竟还能哭的出来。
    柳杏儿并非只是委屈自己这一场无妄之灾,更是哭自己心中那难以明言的伤心和失意。
    昨日她喝了那碗银耳羹没一会儿便觉得身子发热,难受的厉害。一开始还勉强压制着,但很快一波波热潮袭来让她无从抵抗,面红耳赤,身子发软的几乎站不住。
    当季凌云探过来时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他怀中,陌生的感觉让她渐渐有些神志,做出许多不知羞耻之事来,让她羞愧难当之余又有些隐秘的期待。
    但等柳杏儿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和衣泡在可浴桶中,桶中尽是彻骨的冷水,却敌不过她身体的燥热。
    她看着主子俊美无俦的面容,想到即将入门的王妃,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咬着唇,装作神志不清将自己尽湿毕露的身子贴了过去。
    然后季凌云只是身子一僵,随即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去,而后绕到了屏风之后再未靠近一步。
    热浪袭来,柳杏儿抑制不住发出阵阵轻喘和低泣。她心中一遍遍叫着那个名字,迷离的目光隔着屏风看向那个身影,他却始终岿然不动。
    如此反反复复折磨了她一夜,直到精疲力尽时方才觉得那燥惹退去。但柳杏儿的泪水却仍是止不住的落下,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般伤心。
    天边泛起朝霞,绚烂的霞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柳杏儿觉得这光格外刺眼,又是成串的泪珠落了下来。
    昨夜已经过去,今日便是主子的大婚之日。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主子若对自己有丝毫情意,昨夜便不会是如此,也许她真的该死心了。
    季凌云对柳杏儿这个自小照顾自己的丫头自然不同于寻常下人,若是平日她受了这般委屈季凌云定是要去哄一哄的,但如今他却没这个心思和时间。
    季凌云洗漱一番换上喜服,便又是那个人模狗样的翩翩公子,踌躇满志的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赶着吉时去迎娶他的王妃。
    一路敲锣打鼓,喜乐震天,引得半个京城的百姓驻足围观,就这么一路敲敲打打绕了半个京城到了白家。
    季凌云利落的下了马,白家大门门扉紧闭,白宗林和齐氏携着一众家眷已经等在了门口。虽说这是女婿,但谁也不敢真放肆将他当做小辈对待。
    一般到了这里该有个“拦门”的习俗,指新娘的兄弟出题考考新郎,需得应答出来才能进门娶走新娘。白家唯一的男嗣便是白博仁,如今正等在秋繁院门口,大门处便只得齐家的几个表哥上阵了。
    齐家一众小辈们如今都到了年纪,纷纷被父亲叔伯扔到各处历练,奈何齐家祖上三辈都没出过一个文人。此刻一群少年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傻眼了。
    最后还是齐书恒一咬牙,开口道:“今日我们不斗文,来比武。安王殿下若能从我手下走过三招便算过关,让你顺利娶走嫣然表妹。”
    齐书恒心头憋着一口气,想让季凌云吃了苦头,好让他有所忌惮,不敢不对嫣然表妹好。但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今日是嫣然表妹的大喜日子,若是伤了新郎还不是让嫣然表妹难做。
    他心里这么想着,看向季凌云的目光便越发不善。而季凌云只是看着他略一挑眉,便痛快地答应道:“也好。”
    白宗林在一旁有些不悦,也是生怕齐家的小子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伤了安王殿下可怎么是好。不待他说点什么,就见齐书恒摆了个扎实的起手式,对季凌云道:“来吧。”
    身旁一众齐家兄弟见他竟是来真的,纷纷暗中给他使眼色,齐书恒权当看不见,眼睛紧盯着季凌云。
    然而即便是他全神贯注,竟然没能看清季凌云到底是何时出的手,等回过神来时那一拳已近在咫尺。齐书恒只得转势双臂交错护在胸口。
    临到近处,季凌云化拳为掌,但那力道仍是震的齐书恒禁不住后退几步,被人拦住才堪堪停了下来。众人皆是大惊,就听季凌云淡定的说了句:“承让。”
    这下众人都是心中明了,看来传闻有问,据说只会招蜂引蝶的安王殿下竟然还有这般好身手,当真是深不可测。
    齐家一众子弟更是大为惊诧,要知道齐书恒的身手已是齐家小辈中的佼佼者,竟在季凌云手下一招落败,纷纷对其刮目相看。
    周遭百姓更是不吝热闹,纷纷拍手叫好。
    齐书恒的脸色涨的通红,却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心知方才季凌云已是手下留情给他留了情面,当即抱拳道:“不敢当,王爷好身手,在下佩服。”
    季凌云面上宠辱不惊,实则心中大为痛快。当初无奈自己化作猫身只能给他一爪子,如今恢复人身齐书恒自己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白宗林忙乐呵呵的命人开门,季凌云顺利进了白家大门,留下声后一个心碎的少年郎。
    进了白家大门,季凌云不必人引路便径直找到了阔别已久的秋繁院。这次门前不复方才的声势浩大,只白博仁一人站在门口,看到季凌云后悠悠行了一礼,道:“安王殿下,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