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珏敏锐得令人心惊。
    贺祈心里暗惊,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你胡说什么。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几乎日日在一起。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朱启珏的目光仔细地搜寻片刻,却也未找出异样之处。不由得叹了一声:“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
    “其实,我一直隐约觉得你和以前不同。就从去年春日那一天,江六落马,你也昏厥不醒,后来被程锦容救醒的那一日。从那之后,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了。”
    “你当然还是你,言行举动也没大的变化。可偶尔,你会露出冷厉陌生的神情,或是露出凛冽的杀气。”
    “还有,你一张口说话,我们几个不由自主地就会听从你的吩咐。这是在战场磨砺过的人才有的上位者的权威。”
    朱启珏显然被此事困扰了许久,只是一直没说出口。此时已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将心里的疑惑都说了出来:“表哥,这些都是为什么?”
    你明明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勋贵公子哥儿,为什么会有久经沙场征战才有的狠厉气势?
    你对元思兰的恨意,真的只因为程锦容吗?
    ……
    对着朱启珏的眼睛,贺祈一时竟不知何言以对。
    他不能说出真相。
    可他也不愿骗自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对他信任至极的表弟。
    过了许久,贺祈才低声道:“启珏,我不想骗你。我确实有一个秘密。不过,这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朱启珏半点没恼,反而笑着舒出一口气:“原来,我不是疑神疑鬼,你是真的有秘密瞒着我们。”
    “行了,你有难言之隐,不想说就不说。等以后,你愿意说,或是能说了,再说也不迟。”
    贺祈:“……”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贺祈反而有些不踏实,不怎么确定地问了一声:“你真的没生气?”
    朱启珏咧嘴一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们都长大了,谁还能没一点秘密和不愿说的困扰?你不想就不说呗!我还能追着你问个不停不成!又不是七八岁的时候了。”
    贺祈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弟,自小就常在一起玩闹。朱启珏小他一岁,常跟在他身后跑东跑西。七八岁的时候,更是粘人,像个跟屁虫一般。
    说句良心话,他对朱启珏,比对庶出的大哥四弟还要亲近随意得多。
    朱启珏生出谈兴,压低声音笑道:“你别看大家伙儿整日笑嘻嘻的,其实都有些心事。江六定了亲事,可听说那位永安侯府的五小姐并不乐意这门亲事,曾在闺阁好友前埋汰过江六。这话不知怎么传到江六耳中了,把江六给气得够呛。”
    贺祈听得有趣,竖耳继续听。
    朱启珏又八卦起叶凌云来:“叶凌云有心上人了。一个月前,他和他姐姐一同去寺庙里上香。遇到了一位颇有才名的京城闺秀,一见倾心。这一个月里,他一直闹腾着让家里去提亲!”
    什么?
    贺祈这回是真的惊讶了:“竟有这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朱启珏笑道:“我们几个天天在宫里当差,人多口杂,不便提及这些事。”
    “再说了,靖国公不同意这门亲事,叶凌云闹腾了一段日子,也没用。他最要面子,哪里好意思和我们说这些。我也是在前两日,才听郑三提起此事。”
    郑清淮和叶凌云关系更亲近。叶凌云羞于启齿的事,也只有郑清淮知晓。
    “靖国公为什么不同意?”贺祈的关注点和朱启珏显然不同:“莫非是嫌这位姑娘家世太普通了?”
    朱启珏摸了摸下巴:“这倒不是。这位姑娘姓周,是礼部周尚书的孙女。论出身,也是一等一的书香门第了。”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武将门第,几乎不和文臣官员们结亲。这也是朝中惯例了。”
    大楚朝堂,文武官员泾渭分明。文臣们之间互相结亲,武将们也多和同僚联姻。文官武将不通婚,也成了心照不宣的惯例。
    一来,文官和武将之间心有隔阂,彼此不融洽。
    二来,这也是宣和帝乐意看到的情景,宣和帝有意无意地默许并推动,最终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贺祈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其实,这门亲事也未必不能成。”
    “朝中是有文臣武将不结亲的惯例,不过,也不是什么不可破的铁例。靖国公不愿去周家提亲,想来是顾虑皇上的态度。唯恐皇上心生忌惮。”
    靖国公位列三公,是武将里的中流砥柱。周太傅是六部中最清贵的礼部尚书。而且,周太傅对六皇子尤为偏爱,日后定会支持六皇子为储。
    以靖国公的精明老道,岂肯早早在六皇子身上下注。结亲一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朱启珏眼睛一亮,凑了过来:“表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贺祈目光一闪,随口笑道:“暂时还没想出来。反正我们此次去边关,还不知何时能回京城。暂且不急,总能想出好办法。”
    朱启珏听了这话,也觉有理,笑着说道:“等我明日,悄悄问一问叶四。他要是真的对周姑娘一往情深,我们几个总得帮他一回。”
    说完了叶四,朱启珏又八卦起了郑清淮:“郑三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也有心事。有一回,我问他中意哪家的姑娘。他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口,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等等,他会不会是暗中倾慕康宁公主啊!”
    不然,他当日一问,郑清淮为什么目光漂移不定,满脸心虚?
    贺祈笑着拍了朱启珏一下:“别乱猜疑。皇上下旨赐婚,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连你都不知道,郑三又怎么会知情!他对着你支支吾吾,肯定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
    朱启珏心里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忽地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倏忽瞪圆了眼:“这个郑三该不会是瞄上启瑄了吧!我呸,他敢动这心思,我非揍扁他不可!”
    贺祈挑眉一笑:“是或不是,以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