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欢喜地笑道:“当然没有。容表姐,你怎么来了?”
    程锦容笑答:“皇上已经歇下,提点大人守着,我闲着无事,便出来散散心。正好走到了演武场这里。”
    演武场离天子寝宫足有一炷香的路程,程锦容分明是特意来寻他们两人。
    贺祈目中闪过笑意,也未说穿:“既是来了,正好进演武场,看殿下练箭。”
    六皇子也是满眼喜悦:“是啊,容表姐快进来。”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迈步进了演武场,站到六皇子的身侧。
    有人相陪,六皇子兴致十分高昂,在贺祈的扬声指点下练起箭来。十箭里有五六箭射中靶心。
    程锦容笑着赞道:“殿下箭术颇有长进。”
    贺祈也笑着点头:“殿下其实颇有练箭的天分,只要勤奋苦练,日后定会越来越好。”
    六皇子被夸得满心欢喜,俊秀的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平日和几位皇兄一同练箭,他力气小准头不足,总是垫底。皇兄们要么出言取笑,要么就用睥睨的目光看他。
    他心里少不了气闷难受,愈发对练箭没了兴致。
    可现在,身边有温柔鼓励的容表姐,有耐心仔细指点的贺校尉。稍微有些进步,便被狠狠地夸上几句。
    六皇子心里美滋滋暖洋洋的,不必人催促,又去拿箭壶了。
    程锦容和贺祈对视,会心一笑。
    贺祈不动声色地往程锦容身边靠了靠,程锦容身上特有的少女体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香气,一同钻入鼻息间。
    “殿下心思澄澈,善良正直。”贺祈低语道:“只要真正靠近他,谁都会喜欢他。”
    宣和帝也不会例外。
    程锦容的目光落在六皇子的身影上,嘴角微微扬起。
    ……
    自这一日起,六皇子每日上午在宣和帝身边读书,下午随贺祈到演武场里练骑射。
    宣和帝在龙榻上养病,既无朝事国事可操心,十分清闲,对六皇子自然格外关注留心。六皇子心思清明,一派赤子之心,对宣和帝的孺慕亲近,宣和帝又焉能不动容?
    父子间的感情,一日千里。
    裴皇后日日伴在宣和帝身边,细心照料宣和帝的龙体。宣和帝正是龙体虚弱感情也最脆弱的时候,对裴皇后的信任依赖,也愈发明显。
    一切都如程锦容预料的那样。
    当然,程锦容在宣和帝眼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程锦容和杜提点虽一同为天子伺疾,不过,很明显是以程锦容为主,杜提点为辅。杜提点毫无嫉恨之意,心甘情愿地退让。
    程锦容当仁不让,成了宣和帝的专职太医。
    只是,程锦容直言不讳的风格,和杜提点的周全圆滑全然不同。宣和帝也时常被噎到,还在慢慢适应中。譬如……
    “程太医,朕什么时候能下榻走动?”
    杜提点悄然冲程太医使了个眼色,示意程太医说些好听的哄一哄天子。
    程太医视若未见,张口便答:“皇上龙体大伤元气,要慢慢将养,急切不得。再有一个月,应该能下榻。”
    宣和帝目光一沉,语气中透露出不满和不快:“朕自觉已经好多了,下榻走动一二也无妨。”
    杜提点神色微变,继续冲程锦容使眼色。可别再说下去了,没见皇上已经快变脸了吗?
    程太医淡淡张口:“这是皇上自我感觉罢了。”
    “皇上坚持要下榻走动,微臣阻拦不得。不过,若因此皇上龙体出了什么差错,请勿怪罪微臣或提点大人。”
    宣和帝:“……”
    杜提点:“……”
    就连一旁的裴皇后和六皇子,也不约而同地提起一颗心,屏住呼吸。
    好在宣和帝虽然黑着一张龙脸,却未动怒发火。过了片刻,便令内侍将自己扶着躺下,闭目假寐去了。
    众人暗暗松口气,看着程锦容的目光里满是钦佩。
    程锦容微微一笑。
    ……
    宣和帝既已露面见人,皇庄里的消息立刻传到了宫中。
    接连几日,俱是同样的消息。
    皇后娘娘和六皇子殿下在天子身侧伺疾,皇上对皇后娘娘颇为信任,对六皇子殿下十分喜爱。
    短短两句话,看得郑皇贵妃心火直冒,眼里都快冒出火星了。
    大皇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将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俊脸一片阴沉。
    这些年,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哪怕他是庶出的皇子,也隐隐压过嫡出的二皇子。没人比他更清楚,圣宠二字意味着什么……
    更不用说,六皇子也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虽小了几岁,可宣和帝在皇庄里治病,显然宿疾已被治好。
    正当盛年的宣和帝,不会急着立储。六皇子的“年少”,不但不是阻碍,反而比成年的皇子更易博得天子宠爱。
    六皇子!
    元辰!
    大皇子心里冷哼一声,将手中纸条靠近烛火点燃,烧成灰烬。
    郑皇贵妃咬牙怒道:“现在该怎么办?”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没办法。”
    郑皇贵妃:“……”
    郑皇贵妃好险被噎得背过气去,怒瞪儿子一眼:“你就这么和自己的母妃说话?”
    大皇子又是一声冷哼:“我知道母妃心情不佳,看到这样的消息,我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可父皇的脾气,没人比母妃更清楚。”
    “这等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这在宫中,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可人非草木,焉能没有七情六欲,焉能时时保持冷静?
    郑皇贵妃胸膛满是怒火和嫉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闷气。”
    大皇子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母妃稍安勿躁。此事我们不出手,自有人按捺不住。”
    郑皇贵妃先是一惊,旋即会意过来:“你的意思是……”
    大皇子勾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二弟心胸狭窄善嫉。往日他自恃自己是嫡出,从未将年少的小六放在眼里。现在,小六比他更得父皇欢心,皇后也有意扶持小六争储。你说,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