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出了夜无酒肆,天色已不早,想想那日夜间赶路遇上狼,筱叶心里一哆嗦,决定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回村。
    原本想找间客栈住下,但又顾及到胡氏久等,二人先奔乐水巷而去。
    那房东没有料算到他们会再回头,一把揪住花大雷又要讨房钱。
    筱叶头麻了半片,无奈地道:“给银子可以,你总该当事主的面结清吧?”
    房东一听,这也在理,巴巴地赶着这二人便往花大丁的房去。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一声。
    “二嫂该不会出去了吧?接不到她,我们只好先回去了。”筱叶迟疑地望着花大雷。
    那房东断然否定,“他们不可能出去了,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呢!”
    门忽然大开,露出胡氏满是乌云的脸。
    房东率先冲了进去,满腔的怒火,在望见花大丁那张脸的刹那,一时竟消散的无影无踪。
    筱叶跟在花大雷身后,慢吞吞地迈着步子,怕看见啥恶心的画面,临近才在他后背探出头。打开条眼缝,蓦然大张,手底下花大雷的身子亦随之一颤。
    花大丁缓缓转过头,那张脸……哪还能看啊!被揍成了个真正的猪头,惨不忍睹。
    “二嫂……”花大雷蹙眉唤了声,对她的行径虽是不满,但人家夫妻间的事,却不好插手。再者,是他二哥有错在先。换小叶的话,若是挨顿打能换得一家的安宁,倒也值得。只是……
    筱叶不敢多瞧那人间极丑,心底却是幸灾乐祸,活该!
    胡氏背过身去,鼻里哼着冷气,不理会众人。
    花大丁咧嘴一笑,“大雷,我没事的。”那笑,够恐怖。饶是花大雷这个壮汉,也不留痕迹地垂下了眼眸。
    那房东总算想起正事,冷言道:“花老弟,趁着你的亲人都在,这房钱该结清了吧?”
    花大丁故作未听见,捂着脸唉哟直抽冷气。
    房东翻了翻白眼,转至胡氏面前,尽量和气地唤了声,“夫人……”
    胡氏冷哼了声,背开脸去。
    房东恼了,一跺脚,嚷道:“老子不干了!这钱你们爱给不给,我这就报官去!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花大丁咧嘴一笑,“王大哥,这事好商量。”话时,眼神时不时的扫着花大雷。
    房东顺着他的眼神落在花大雷身上,花大雷顿时一脸为难色,偷偷瞄了筱叶几眼。
    筱叶对上房东的目光,忽啦忽啦眨巴着大眼,猛然将视线停留在胡氏身上。
    胡氏给了众人一个后脑勺,那摆明,银子不会给,耳光随便打!打谁?当然是那个大猪头!
    房东咬牙切齿,“花大丁,银子给不给!”
    “给……我又没说不给!”花大丁笑的馅媚,朝胡氏小心翼翼地唤道:“娘……娘子,给点银子救救急。”
    胡氏冷哼,“干我屁事!你这没用的窝囊货,这点银子也要靠女人!”
    “喂……”花大丁愤怒地大喊,一不小心牵动脸上的伤口,立即又如杀猪般叫唤。
    筱叶头痛的很,偷偷拉了花大雷的手,准备开溜。这又不是自己的事,她干嘛要掺和啊!
    花大雷握紧了拳头,没有动弹。她就知道,又是兄弟情深的时候。
    果然,花大丁转而朝他亲爱的弟弟吩咐,“老五,兄长有难,你这做弟弟的岂能袖手旁观?”
    瞧瞧,人家就连求助也表现的这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筱叶偏偏是看这不顺眼,握着花大雷的手,狠命一掐。
    花大雷一机灵,满脸陪笑,“二哥,不是小弟不愿帮忙,只是……我这手头也没有银子……”
    “胡说勒!”花大丁搔着头,“方才还听你二嫂说你们运了些野鸡到集市上去卖。”
    花大雷瞟了门边阴着脸的胡氏一眼,脸当即便熟透,尴尬地笑道:“二哥还未听我把话说完,我这手头确实是没银子。家里的钱,都由小叶在管。”
    筱叶正担心花大雷这厮慌乱下泄了底,听他把皮球踢给自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平日教导还算有方那,这厮脸皮薄,因而她便要求他紧遵守一个原则:但凡有这种被a钱的场合,他能挡的则挡,若是败下阵来,则推开她。
    唉,幸,抑或不幸?
    也不能一味地躲避,筱叶从花大雷背后站出,也不看花大丁的脸,笑道:“二哥,几只野鸡,能卖几个钱,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花大丁脸皮特厚,完全忘记不久前才跟她翻了脸,却一脸陪着笑,“好弟妹,借几个钱哥,应应急。你方才也听说,这位王大哥,若是我再不结清欠下的房钱,他当真会把我送交官府。”
    筱叶瞥了眼依旧冷漠的胡氏,冷嗤了几声,道:“二哥,连你自个的妻子对你的生死都不着急,我又为何要忧心?”
    花大丁肿成发面馒头的脸,酱成了猪肝色。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女人讲话会如此不留情面,让他下不了台。他冷冷地望着花大雷,斥道:“大雷,瞧你平日里怎样放纵你的婆娘,还真无法无天了!”
    “二哥……”花大雷左右为难。
    筱叶打断他,朝花大丁又是一通冷嘲热讽,“二哥,你现在,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或者,我该说是,五千步笑百步?”
    胡氏愚钝,半晌没有听明白筱叶话里的意味。
    花大丁却被气的差点上气不接下气,想就此装昏过去。然而那房东岂会让他称心如意,一把狠狠掐了他的人中,又是一阵杀猪似的叫唤。
    花大丁这回真的是痛的冒冷汗,索性瘫倒在湿漉漉的床上,长叹道:“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大哥,您这就把我送交官府吧。”
    房东应了声,身形却未动,眼神在众人脸上徘徊。
    一场耐力的持久战!比的,便是花大雷与胡氏对花大丁这厮的在乎程度。
    筱叶当即便想拉了花大雷转身出去,这事,也太搞笑了吧!她就知道,这世间,好人做不得!花大雷低头直直地望进她眼里,一脸的坚毅。她就知道,他无法对亲人放手。
    胡氏不动,花大雷亦不开口。
    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