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与旁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我宁愿去死!”
    车小小的话在她耳旁盘旋不去,筱叶有些头昏脑胀,一翻身,竟摔落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院中的女人俱一惊,齐齐朝她望来。
    车小小慌不择路爬起,预备去扶她一把,岂知自个脚下不稳,竟直直落在筱叶身上。筱叶被她的重量压的闷哼一声,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钟氏一把老骨头许久未活动,僵硬地扭过头,喝道:“二媳妇,傻愣着干啥,还不快些搭把手将她们扶起!”
    胡氏这才快步上前,两手一使劲,便将车小小似鸡仔般拎起。
    筱叶胸口的重量一松,忙自个七手八脚地爬起。那个那个,她才不想被胡氏拎着半空中。
    自搬回百花村后,胡氏本就抑郁的脸显得越发的阴骛了。筱叶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也不似先前般让人讨厌。庄稼人极少有纳妾的,若是花大丁开了这先河,向来虚荣的胡氏还有何脸面。
    挨偏晌午,花大雷牵着大黄踏进院落时,见这院中的几个女人仍是如一潭死水般,原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钟氏待他系好缰绳,吩咐道:“大雷,明日去趟镇里,喊他回来。自个拉的屎,别想着有人替他揩屁股!”
    众女脸皆一红,这话也太太太粗俗了吧?
    花大雷求救地望向筱叶,吱唔道:“儿也不知大哥住在何处。”
    钟氏白了眼他,指着百合问,“你可知?”
    百合有些诧异,“他住在万通商号任帐房,你们怎会不知?”
    胡氏眼底一寒,撇嘴嘲讽道:“他可曾告知你,他半年前便被万通商号辞退?”
    百合大惊失色,“那么他现在何处?”
    “何处?”胡氏冷笑,“东家做做,又换西家,都做不长久。挣的几个钱,光够他自个吃饱饭,养家胡口都成问题!”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百合被震惊的呆愣当场,连连往后退。
    胡氏望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车小小附耳低语,“押错宝了,嘿嘿,这场戏,越发的好看了。”
    筱叶亦与她咬耳朵,“嫂子,你不厚道。”
    “我不否认!我向来看不惯这种女人,活该!”
    筱叶纳闷了,这车小小,突然间好似与全世界的小三有仇似的。呃,自己好像也有点小三的嫌疑……花大雷她叶子,自己岂不是这二人中间横上的一脚?
    要命的内疚感,都是被花大雷那厮给传染的!
    胡氏定定地望着钟氏,毅然道:“娘,明日我同大雷一块去镇上,我定要将他揪回来!”
    钟氏瞥了眼呆若木鸡的百合,缓缓地点了点头,撑起僵硬的身子,便要离去。
    筱叶思量一番,忙追了上去。
    眼前着钟氏的背影,竟不知如何唤她,喊娘又不好意思了,叫婆婆也不妥当。唉!
    钟氏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猛然回头,四目相对。
    筱叶不自然地撇开脸,鼓起勇气,堆起一脸子的笑,愣了半晌,仍是开不了口。
    钟氏紧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她。
    好吧好吧,她是大雷的亲娘,叫她一声娘,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娘……”蚊子嗡嗡般。
    钟氏似木头桩子般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眼里波澜不惊。
    “娘!”这回叫的很大声,筱叶手心都是汗。
    钟氏面露喜色,良久,才叹道:“叶子,这还是你嫁入花家以来,第二次唤我一声娘。”
    筱叶一脸不解之色,这叶子,从不喊她娘?怪不得不讨钟氏喜欢了,婆媳间,哪有母女间交心。若做媳妇的嘴不甜点,婆媳关系如何改进?
    这般一想,筱叶心里就坦然多了,目光直直地落进钟氏眼里,幽黑的大眼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钟氏彪悍的老脸也顿显慈祥不少,“叶子啊,你这般乖巧,岂不是最好?打做我老花家的儿媳起,你要么冷冰冰的见谁都不理会,要么便是伶牙俐嘴,我说你一句你便要还上十句。唉……娘看你,还是头一次这般顺眼。”
    筱叶嘿嘿干笑,道:“我也是头一次……呃不,我早看你就很顺眼啦!”
    钟氏连连摇头,不过眼神里的东西也不似以往般凌厉,“你找我,可是有事?”
    筱叶忙点头,“明日我想同二嫂一块去镇上。”
    “不需你趟这浑水,你啊……从前的你,向来是事不关己,不作理会的。我想啊,打从你三姐那事,我就发觉你变了许多……”
    “嘿嘿,有么?”筱叶陡然一惊,生怕也被她发现自己是个假冒货。
    “当然有,越发的喜欢管闲事了。”钟氏笑望着她。
    这种感觉,令筱叶一时间还不大习惯。
    “娘……”叫起来还是很拗口,“我刚巧的顺道去趟集市,回道我给娘扯上匹花布,可好?”
    钟氏眼前一亮,却吱唔道:“你有这份心,就好,就好……”
    “要艳些的吧?”筱叶自顾自地道。
    “嗯。”钟氏点头应了声。
    “有件事还要拜托娘帮忙。”
    钟氏挑了挑眉,她就知道不会有这等好事。
    “我同大雷都出去,这个家搁在那个百合手里,我也不放心。还望娘替我看守着,家里的牲畜,明偷易躲,暗贼难防啊。”
    钟氏想起那串珠链,脸色不大好看,含糊地应下转身便要离开。
    “破家值万贯,娘,这个家就交给你啦。”筱叶不厌其烦,“家里的牲畜,四嫂会暂为喂食。万一有疏忽,还盼娘莫让它们饿着。”
    钟氏不耐烦地应道:“知道了,你们明日一早去,晚上便能回。自个有马车,一日便能往返。你啊,啥事都瞒着我。”
    筱叶嘿嘿干笑,目送钟氏的背影离开。腹中却苦笑,能不瞒着她吗?若是她知道自己手头还有五十多两银子,眼睛都得冒绿光了吧?
    不成,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把银子藏好!不要防了百合,却引了钟氏这狼入室。
    咳咳,不是自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虽说这钟氏瞧着是比以前顺眼多了,但,难保她不起贪念!万一她将这银子卷跑,岂能让她吐出?
    刚踏进院门,车小小便拽着胡氏往外走,与筱叶撞了个满怀。
    胡氏直起身子,恨恨地白了筱叶一眼,便扬长而去。
    花大雷跟了上来,瞥了眼前方二人的背影,道:“晌午了,我去煮饭吧?”
    筱叶狠狠瞪了他一眼,抓过他的手臂又是一咬。
    “小叶是狗么?”他缩回手,哀怨地望着她。
    “你啊!”筱叶纯属无奈了,“瞧你干的好事!这回,连带你二嫂也把我们恨上了!”
    花大雷探头瞧了那远去的背影,“不会啊,二嫂明日不是要我送她去镇上?”
    “你这根傻木头!你收留了百合,这事,她第一个恨那个女人,第二个恨的,是你二哥。除他们二人,最恨的,就是你!可怜我,也被连带着一块恨上了。”
    “呃,我煮饭去了。”花大雷丢下话,便落荒而逃。
    百合耷拉着脑袋坐在竹椅上,一脸颓然之色,七魂似去了六魄。
    筱叶心里冷笑了几声,绕过她,径直回了房。
    反身落下了门闩子,头一件事,便是将散落在外的三十两银子重新收纳在一起。弯腰钻进床底,耙开泥,挖出钱罐子。再将五十两白银用布包稳妥,放入罐中,再埋入床底的洞入,重新掩上土。
    小心地爬出床,站着趴着又往床底端看了一会,总觉得不大安全。万一谁弯腰往床底细看,定会瞧出端倪,这土,松动过。
    一时心慌慌,四下查看了番,见花大雷从杂物房移至墙边掩在沙土中的土豆,突然眼前一亮。
    说干便干,筱叶勤快地将堆在墙壁边的土豆一一移至床边,又钻进床底,将土豆堆在床下,掩盖住松动过的土,再将沙土扫齐装在簸箕里倒在土豆上。
    大功告成,哼哼,就算是小偷,也猜不着她把银子藏哪了吧?
    筱叶颇为得意,故作自然地打开房门。
    花大雷进门时见她在扫地,一脸子的诧异,“这地我早上才扫过,挺干净的。”
    “我方才将土豆移放在床底,腾出地方,将小雷的书桌摆开点,他好练字。”
    “还是娘子体贴。”花大雷一溜烟地跑出去,拿木勺舀了些水,撒在地上,“尘土多,发以后扫地前记着撒点水。”
    筱叶索性丢了扫把,由他去劳动,自己则退开些暗自观察床底的状况。嗯,还好,看不出来。
    二人收拾妥当,便回厨房用饭。
    百合坐在饭桌前,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难以下咽。
    “大丁他……”百合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真的落泊至此?”
    花大雷瞥了她一眼,转而望向筱叶。
    筱叶冷笑着,“怎么,他是如何同你吹嘘的?”
    百合丢下碗,葱白的手掩着面,嘤嘤地道:“可恨的花大丁!我惨了,惨了……”
    筱叶对她可没什么同情心,用过饭便吩咐花大雷收拾了碗筷。
    “叶子,我求你一事,可好?”百合仰起脸,巴巴地望着她的背影。
    筱叶闻言猛然转身,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百合失魂落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