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另一个衣着还算贵气的面生女人起身往前走。那女人显的分外高大,看着与花洋竟有几分相似。如果她是花洋的母亲,倒也无怪乎才十一岁的花洋会有筱叶一般高了。
    那女人回头与座上的花大丁相视一笑,又扫了众人一眼,显得有几分傲慢。
    那女人将两双崭新的布鞋与雪白的袜子默默地放置在桌上,以那种不大却是令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爹娘,这是媳妇在镇上有名的恒誉斋给订做的鞋,还望您二位喜欢。”
    筱叶感叹,这果真是一种低调的张扬啊!相较之下,自己做的这两双破袜子哪里拿得出手啊,无怪乎花大雷会郁闷了。
    花文远眼皮动了下,金莲同志脸则比翻书还快,笑的合不拢嘴,拿着鞋子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不停地夸赞道:“你和大丁就是更有心了。”
    “瞧她那副德行!”车小小撇嘴轻蔑地哼了一声。
    金莲同志呵呵笑了许久,看花大丁妻子的眼神也满是慈祥。放下鞋,便急急地招了花洋与花昆龙上前,一双老树皮手在碟里用力地抓了一大把放在花昆龙兜起的衣襟上。扫了眼众人,又毫无顾忌地抓了大把递给花洋。
    花洋懒懒地瞧着她祖母,却是不接的,斜斜地躲过,淡淡地说她不大爱吃。
    那个女人也就是花大丁的妻子花昆龙的娘,却一边接过钟金莲手中的瓜子,一边笑道:“他们这两家伙,平日里是吃多了。镇上有名的炒货,天天得买来给他们吃呢。”
    这话说的车小小又是一哼,满脸鄙视扭头附耳朝筱叶低声道:“天天有得吃就莫接过来喽!我就瞧不惯这般虚伪的人!”
    筱叶低低地嗯了声,对那女人也是没什么好感。
    花大丁脸色分外红润,矮胖的身子不合时宜地挤上前去,将一吊钱‘咣当’一声豪气云天地砸在桌上,傲视群雄,大嗓门吼道:“娘,这是儿特地孝敬您的。”
    金莲同志笑的下巴快掉地上,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根,一把鸡冻地抓起那吊钱,眼里金光四溅。只见她全身颤抖语无伦次地尖声叫道:“大丁,娘的好儿啊!娘的下半辈子,就……就全……”只一分钟内,我们伟大的金莲同志就由发自肺腑的大笑,转而煽情地抹眼泪,进而哽咽不能语。
    花大丁的妻子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背着又翻了几个白眼,似乎是对此番话颇为不满。
    筱叶倒也看出了些门道,这对夫妻,说孝敬是假,在众人面前摆谱倒是真。
    车小小又附耳朝筱叶轻声冷笑道:“这老婆子倒想赖着这有钱的儿子,我们倒来看看这做媳妇的答不答应!我们来瞧罢,待她老了,总有求着我们的一天!指着她那儿子,我看是不靠谱!”
    “她不是对全天下的人都说,她老了只要她那儿子养她罢?”筱叶亦轻声道。
    “哼哼……”车小小冷哼,“她就尽顾着那个宝贝儿!这花大丁夫妻俩,我会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她总会有哭的一天!”
    筱叶朝她笑笑,算是认同。话说,花大丁一家那么有钱,竟会来花大雷家的被子?真是无耻啊!
    花大雷瞧着她俩窃窃私语,满脸狐疑之色。筱叶以为他是担心看别人都送了好东西,自己那两双破袜子会令他丢了脸面,只有低声朝他安慰道:“莫担心,看我的。”
    接下来是轮到车小小出场了,小小白晳的脸上是赤果果的鄙视,嘴角轻扬着朝前走去。
    筱叶却是纳闷,看来偶然间听闻几个小娃儿的胡言乱语竟是真的?小小是四嫂,那末是没有三嫂的?传闻中那花大力神经有点问题,筱叶见过一次却是看不大出来的。这花大力,至今未婚?这家子的人倒也真是奇怪!
    车小小将两双鞋放在桌案了,也不言语,就往回走。
    钟金莲冷着眉眼,高声叫道:“大中,你媳妇给置的袜子呢?”
    车小小回过身子,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些慌乱,倒是筱叶忙上前去将两双袜子丢过去,不咸不淡地道:“我与四嫂最近手头都有些紧,因而商议一番,四嫂给您置鞋,我制袜。”
    车小小感激地朝筱叶笑笑,转身退回座位上。
    事实证明,有句话是至理明言,枪打出头鸟啊!
    金莲同志脸都绿了,朝筱叶发飙地吼道:“你这个死婆娘,巴巴地就是不安好心!”
    又来人身攻击了!筱叶脸色一沉,冷笑道:“婆婆,我倒是怎么不安好心了?”
    “你……”金莲同志却是词穷了。虽是说小辈要给长辈的敬送鞋袜,但也量各家的经济情况而定。她要是出去说道,并不能惹人同情,反而会落个贪财的下场。
    筱叶无心恋战,也不想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难堪,因而转身便往回走。
    金莲同志此时却高声嘲笑道:“看来,我也只能靠着我大丁儿了。哎唷,生了一窝也是指望不上的。”
    筱叶心里闷闷地就暗自笑了,却是顿住身形,缓缓地转过身子,直直地盯着她冷笑道:“婆婆,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你瞧不起我这个不肖的儿媳倒是无所谓,你可别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这大哥大嫂,四哥四嫂,还有三哥,平常你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指着他们在身边照顾下?二哥二嫂,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这你们离的远,婆婆真有个啥事,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没话说,这话也着实是说的在理,将其他们的心底话都道出来了。
    金莲同志见无人帮腔,不由得怒急攻心,指着筱叶胡搅蛮缠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就想咒我早死是吧!”
    晕死,筱叶真是郁闷了!
    花大雷上前来,对着筱叶使眼色要她退回去,却朝他娘陪笑道:“娘,您真是误会叶子了。昨天夜里,她熬到好夜,才给爹娘做好袜子。这是叶子的一番心意,娘您就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