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麟王府表面上风平浪静。
    柳怀袖的无名院门可罗雀,打开门,除了能看见在院子里扫地的仆人,便就没见到什么人了,哪怕是路过她院子门口的人,也没有一个。
    就连杨晟涵,虽然名义上是在休婚假,不必上朝商议国家大事。可男人又有哪一个是坐得住的性子?天一亮便跑出王府找人下棋喝茶去了。他还嫌回无名院的路太绕,不太好走,去哪儿都不方便,便一出门就是一整日,直到夜晚才回来歇息。
    柳怀袖倒是乐得清闲。
    白日里无所事事,便就拿着云姬送来的绸缎裁衣,偶尔便就指点弟弟才儿读书识字。
    看上去,倒像与世无争,小日子过得安稳祥和。
    但实际上,冬菁已经和院子里面的下人打个眼熟了。
    她年纪轻,模样又长得白嫩靓丽,还爱笑,男人们都喜欢这样的小女孩子,她只稍开口喊上一声“哥哥”,院子里的男丁心就化开了,甭管她提什么样的要求了,都愿意为她办到;
    院子里的女仆居多,可却也敌不过冬菁嘴巴甜甜软软地喊上几声“姐姐”,塞一些新奇小巧的礼物。
    就算这人心没有买得十成十,可冬菁却是已经在院子里头讨了一个好人缘。
    在这几日里,常有人偷偷地给无名院里送些养气血的药材,这还是在第五日时,柳怀袖尝出了自己喝的药与往常不太一样,才要求去查看。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便就查出来了——这接连两日,竟然有人给他们偷偷送来上好的药材?
    须知道,如今柳怀袖的生活起居却由云姬公主来打点,柳怀袖还在药材一事上闹过事,是以云姬命人给新王妃抓药、煎药时都要端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药材要好、火候要适宜,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可疏漏。有如此精细的照顾,又有谁需要担心她的身体?这添新的一份养气血的药材,岂不是画蛇添足了?
    柳怀袖命华裳下去细细查了一番,原来是行吟楼的玉夫人在偷偷地给她们院子送药。
    此事,她记下了。
    也命华裳不要去惊动玉夫人,不必道谢,也不必点破,更不必告诉任何人听——玉夫人既然是偷偷送药来的,玉夫人既然不愿让他人知道,那她又何必违背了她的这一点心愿?
    但她知道,这事终是瞒不住云姬的。
    也正是她喜闻乐见的事。
    她命华裳去查,不管查出最后是何人所为,这事都会被华裳捅破到云姬那边去的。
    可她明面上已经命华裳不告诉他人了,所以那告密之事可就便就与她无关了。
    她知玉夫人对她是好意,可就只能怪玉夫人是杨晟涵的女人,不管是王府里的哪一个女人同云姬斗起来,都是她最渴盼看见的。
    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转移府里人对她的注意力,只有转移开了,在一个月后,她才有机会与她的陆郎相见,才有机会与她的陆郎私逃出帝都。
    一切她都想好了。
    而新婚第七日的归宁,则是她部署一切的良机。
    在第六日的时候,她终于做好了两套睡衣,一大一小,大的给杨晟涵,小的则给了才儿。
    在她把衣服呈到杨晟涵面前,请他试衣的时候,杨晟涵着实免不了吃了一惊!
    他听闻柳家三姑娘常年在外东奔西走,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是个长袖善舞的能人。
    但也听闻了,这柳家三姑娘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姑娘,寻常姑娘做不来的事——她做;可寻常姑娘都会的女工——她就不会了。
    所以柳怀袖将做好的新睡衣拿到他面前来,直到服侍他试穿新衣完毕,他都还一怔一怔的,傻傻地问:“这是你做的?”
    “料子是云姬姐姐挑选的。”柳怀袖笑意盈盈地撩起眼来瞅他,点醒他莫忘了另一人。
    杨晟涵想起心上人,脸色就变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暖暖的微笑,柔声道:“云姬这几年都不太爱搭理我的,对我总是忽冷忽热的,想不到,她还是关心我的。”
    柳怀袖见他笑得这般甜蜜,全然忘记追问为何从不做女工的柳三姑娘忽然间手艺便就变得这么好了,她的笑意就不禁多了一分,轻声道:“可不是么?王爷可得寻个机会,去跟姐姐说些软话才行呀!”
    杨晟涵心花怒放:“明日就去!”
    柳怀袖斜了一眼他,嗔道:“明日可不行,王爷可忘记了,前几日你答应过怀袖什么了?”
    杨晟涵一怔,马上就想到了:“对了,明日就是你的归宁之日,我这几日以来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呢!”说完,脸色又不禁变得失落起来,道:“我知道了,这衣料并不是云姬所挑。你缝制这衣物,其实是为了讨好我,是提醒我莫忘了归宁一事。”他叹了一口气,低声抱怨道:“我知道你心里面还没有真正将我当作你的夫君来待,可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与我相处呀!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的,你不必非要做一件衣服给我,如此一来,就像是一场交易一般了!”
    柳怀袖微微一笑,戳着他的胸膛,嗔道:“我做睡衣给你,是想提醒你明日之事不假,可也不全是出于交易呀!这睡衣都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难道就没有我对夫君的一份心意?你如此看我,真真是看低我了!你要不喜欢穿,便就脱下来,明日我拿回去给我父亲穿去!”
    说完便伸手去扒杨晟涵的衣服,杨晟涵赶紧护着衣服,后退了好几步,忍不住笑了出来,嚷着求饶“别!这女子剥男子的衣物成何体统呀!”
    可柳怀袖不依不饶,仍要剥他的衣服,他只好制住了她的手,道:“别闹啦!”
    柳怀袖瞪了一眼,哼道:“你不穿,我就拿去给我父亲穿,这能穿我亲手做的衣物的男人,可不止你一个!”
    “是是,还有岳父大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柳怀袖敏锐地捉到了这一个变化,问道:“怎么了?”
    杨晟涵笑了笑,柔声道:“没什么,明日你回门,怕是又要起一番波折了,届时你可要好好地待在我的身边,我一定护你周全的。”
    她不懂他为何忽然会这么说,可却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妙。
    有些什么事情,一定是他知道,她却不知道的,已经在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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