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列今天回来得早,和沈绵坐在一起吃晚饭。
    “今日可还好吗?”江星列照例询问。
    沈绵一笑,道,“还好,弟妹有身孕,都围着她去转了,我做了会儿陪衬,母亲看我没睡好,上午还叫我回来睡了一会。”
    说到这里沈绵变了脸色,“哼,母亲肯定是瞧出来了。”
    江星列生怕今晚上被打发去睡书房,不等沈绵变脸,便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日出了一桩案子,十年前的旧案,说起来很是复杂,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断绝,绵绵不如听听。”
    沈绵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气性,听他这么说,当即便惊讶了。
    “什么案子,你都难以决断?”
    沈绵总觉得江星列无所不能。
    “前些日子穆丞相上任,他年轻时候先入翰林,然后在地方当官,步步擢升,这桩案子,与他和门下省主事的张翁,就是那个眉毛有两寸长的。”江星列解释道。
    穆丞相沈绵没有见过,张翁已经年近古稀,他和沈家老爷子关系不错,沈绵认识他,对他的白眉印象深刻,盛京百姓也戏称张翁为“张白眉”。
    “嗯,跟他们两位有什么关系?”沈绵问道。
    “二十年前,永州有个妇人守寡多年,与男人私通,气死了婆母,当时穆丞相是地方官,想给这妇人判死罪,案子呈交上去的时候,被张翁瞧见了,他女儿当时也在守寡,日子艰难,张翁觉得妇人不是故意害死婆母,那婆母素日里极尽刻薄,便网开一面,最后妇人被关十年,穆丞相上任,准备翻案,绵绵觉得,该如何判决。”江星列把这个复杂的案子说给沈绵。
    沈绵听后便明白了,“刑部不想参与那两位斗法,便推到你面前了,是吗?”
    “正是如此,”江星列很是不耐烦,说道,“张翁德高望重,穆丞相新锐进取,两人把官司推到我面前,我实在难办。”
    “按着大夏律例呢?”沈绵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按着大夏律例,这案子就不必被翻出来,这是二十年前的旧案,只是那两位以此斗法,我自然不能轻易决断。”江星列道。
    其实要说多难办,那也不至于,江星列只要去皇帝那里过个明路,直接和稀泥就好,他只是想把这件事情说给沈绵听。
    “妇人守寡,按理说可以再嫁,大夏又不是前朝,若是当年那家人真的刻薄那个妇人,妇人又确实不是故意害死婆母,那倒也不必非要那妇人的命。”沈绵说这件事情,只是从感情这方面上来说的,法理她也不懂。
    沈绵接着道,“若是故意杀人,那罪过就太大了,可是二十年都过去了,怎么还查得清呢,这穆丞相也太为难你了,若是你不按着他的意思来,日后落到你头上的事情肯定更麻烦,你也是,刑部推给你,你怎么不推回去,到底不是什么大案要案。”
    江星列就喜欢看她为自己的事情思来想去。
    他身边其他人考虑事情,都是从利弊方便来说,各有打算,但沈绵不同,沈绵只会江星列一个人考虑,甚至想让江星列把案子再推给刑部。
    天下只有沈绵一个人,会为他这样考虑,或许说来私心太重,但江星列从小到大,缺的就是这样的私心。
    江星列道,“怕是推脱不得。”
    沈绵微微歪过头,苦苦思量,道,“你去问过张翁了吗,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应当不会让你这样为难。”
    江星列摇头笑道,“已经问过了,张翁说,他年事已高,不跟小他十好几岁的穆丞相计较,让我顺了穆丞相的心意就好。”
    沈绵闻言,觉得这挺好,不过她看着江星列还是刚才那副神情,便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
    “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若如此,不日就会传出,穆丞相心胸狭隘,张翁品德宽厚,我要是毁了穆丞相的名声,他怕是要跟我拼命的。”江星列回答。
    “那穆丞相是想做什么,顺着他不行,不顺着他也不行,他怎么、他怎么不上天呢!”沈绵不满道,“张翁也是个老狐狸,他们拿你做筏子呢。”
    江星列闻言便笑起来,道,“别生气,官场上这些是常有的事情,咱们别吃饭边说,不值得生气。”
    沈绵颔首,“那你要怎么办?”
    江星列道,“先拖着,那妇人还在永州,我先派大理寺的人过去查案,让我审,我总得知道案情。”
    “拖不下去了怎么办?”沈绵追问。
    “拖不下去再说,我可不想跟两个老头子消磨时间,他们想争斗,也不能在我这儿搭台子。”江星列显然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江星列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沈绵闻言,道,“你都计划好了,还平白来让我为你忧心。”
    江星列在一旁给她夹菜,“绵绵误会我,我只是想听听,绵绵身为女子,对妇人守寡和再嫁的看法。”
    “这,出于自愿吧,大夏又不会像前朝似的,给守寡的妇人赐什么牌坊,”沈绵思忖许久,道,“其实吧,主要还是看有没有钱,若这个寡妇,颇有家财,也没有家中人严格管束,那说不定就不想再嫁了,好不容易伺候完一个,还得再伺候一个。”
    江星列听到这说法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严肃说道,“不过大夏还是守寡的妇人多些,不知为何,前朝遗风在民间渐渐盛行起来,最近不少案子都与此有关,律法也缺失颇多,可见这世道,是薄待你们女子的。”
    沈绵闻言,当即便握住江星列的手,叹道,“世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是没有白白嫁你一回。”
    江星列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世道薄待我们绵绵多少,我都补上,只多不少。”
    江星列在沈绵面前,总是温柔的。
    沈绵靠在江星列肩头,感动得一塌糊涂。
    “若是绵绵觉得不错,我便借此机会,提议修正整理此项律例。”江星列道。
    沈绵闻言,反应极快,当即便道,“我就知道,这两人想拿你做筏子,怕是要成就你的名声。”
    “谁让他们俩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看我年轻,就要欺压于我。”江星列略有得意地说道。
    沈绵从江星列怀里起来,道,“还是先吃饭,再不吃都凉了。”
    两人也没再腻歪,准备先吃完饭再商量这件事情。
    结果还没吃完,绿沉就跑过来了,道,“世子,夫人,不好了,思安院那边,二郎和二夫人吵起来了。”
    沈绵惊讶道,“吵起来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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