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站在台阶上,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她紧紧地拧着眉头,站着台阶上,目光与江星列平齐。
    她长高了,江星列心想,长高不少,瘦了一圈,眼睛更圆了,瞪着眼睛的样子,让江星列想起送给她的那只小狮猫。
    “你来做什么?”沈绵问道。
    江星列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委屈,而且是那种深闺妇人的委屈。
    他担忧沈绵,昼夜不停,千里奔袭,?赶到她身边,可是等着他的不是心上人的拥抱,也不是她的欣喜,他只看到沈绵的错愕和惊讶,现在手里还提着把剑。
    “你疯了吧,”沈绵已经不只是惊讶和错愕了,她有些生气,道,“你不知道青州眼下是什么境况吗,为何要现在来青州。”
    沈绵说着,已经红了眼眶,“你是来千里送命的吗!”?
    沈绵又喜又怒,神情不断变换,一时间心绪十分复杂。
    她上下打量着江星列,发现他神情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说实话比起平常实在是邋遢了太多,半分贵公子的模样都没有。
    江星列委屈了一会儿,又开始心疼沈绵,他走上前,把沈绵手剑拿走,扔到一边,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什么叫千里送命。”
    沈绵被江星列揽在怀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争气地一直往下掉,说,“青州城天天往外面抬死人,不知道多少人想出城,你倒是厉害,竟然敢入城,你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沈绵虽然关在院子里,但外面的哭嚎声她还是能听到的。
    江星列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温声说,“没事,没事,我来接你出城。”
    “能出去吗?”沈绵道,“不是说青州城门都不开吗。”
    沈绵擦着眼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一哭还停不下来。
    江星列看她一直哭,也是心疼,将沈绵抱到床边坐下,出去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打湿了帕子给她洗脸。
    “是不是吓着了。”江星列问。
    沈绵着实不是胆大的人,去年碰见死人,就病了几日,现在青州城里每日都要死人,虽然看不见,可她一个人待着这么大的院子里,身边也没有人陪着,看这眼圈发青,肯定连觉都睡不好。
    沈绵擦过脸,没有回答他,问道,“祖父还好吗?”
    “还好,在城外的帐篷里住着,很是担心你。”江星列有些累,揉了揉眉心。
    沈绵洗完脸,看他一副疲倦的神情,“你是不是困了,饿不饿?”
    “我看见绵绵就不困了,也不累了。”江星列说完,笑盈盈地看着江星列。
    沈绵的眼眶有些红,她拿帕子轻轻盖着,说,“你这个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瞧着你是何等的端庄稳重,简直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色,眼下怎么如此这样的轻率,连自己的命都不看重,说话做事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绵说话的这会儿,江星列已经绕到屏风后面,把沈绵的杯子团了团,靠上去躺下,觉得舒服了很多。
    “若是我不认识绵绵,肯定还是往日那个模样,可认识绵绵以后,就忍不住在你面前变了样子,”江星列阖上眼睛,说,“只你一个人看到,你喜欢吗?”
    沈绵听着声音不对,扭头一看江星列没在桌子前面坐着,她一看,果然是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沈绵一看,急道,“你怎么睡我的床,快下来!”
    江星列心说我不只想睡你的床,还想睡你的人呢,然而这样的话实在不能说出口,他想着刚才怀里柔软的触感,心想,要赶紧把她娶过门,独守空床真是太寂寞了。
    还有像眼前这样,看得见摸不着,虽说只有他们两人,但江星列到底还是要守一些规矩的,眼下睡着沈绵的床,已经很逾矩了。
    江星列把手指举到唇边,对她“嘘”了一声,“绵绵乖,我骑了七天快马,中途就没有休息过,你乖,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他这样说,沈绵自然心软,轻声说,“那你睡吧。”
    沈绵把水倒了,再回来的时候,江星列的呼吸声已经平稳,沈绵看见他的脚垂在外面,走过去帮他把鞋子脱下来,把人推到床上。
    看见他被卷成一团,只能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新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沈绵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连日来混乱不断,沈绵战战兢兢,担惊受怕,她不是扛不住,但是江星列一来,她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负担,她的恐惧,都被对方拿走,只余一份心安。
    碧云送过来两份早饭,沈绵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并没有把江星列叫起来吃饭。
    不论青州城中是如何的兵荒马乱,今日确实沈绵最安心的时刻,她吃过早饭,便坐在床边,看着江星列沉沉睡着。
    她很快把纸笔翻出来,在画案前描绘着江星列睡着的模样。
    江星列再次醒来的时候,被外面的阳光晃花了眼,他伸手挡了一下,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沈绵在画案前面打盹,听见动静,绕到床边说,“醒了。”
    江星列眯起眼睛看了沈绵一眼,然后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把下巴搁在沈绵的肩膀上,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
    江星列忽然没头没尾地说,“绵绵,回去就跟我成亲吧。”
    “好啊,”沈绵毫不忸怩作态,说,“不过我们家怕是要凑不齐嫁妆的,我的钱都买了粮食,你别嫌弃我就好。”
    江星列抱紧了沈绵,说,“我母亲实在厉害,你嫁过来,怕是斗不过她的,静国公府的人情往来特别特别多,隔三差五就要去别人家的宴会,我家里二叔三叔想分家,我在陛下身边,说不定哪一日就要获罪,你怕不怕。”
    沈绵把他推开,两人四目相对,沈绵捧着江星列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说,“我当然怕。”
    江星列静静地等着,沈绵继续说,“可你能为我千里奔袭,舍命来青州城中寻我,我自然也能为你做同样的事情。”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一对小儿女的身上。
    江星列露出笑容,前额抵着沈绵的前额,手在她背上抚摸着,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江星列只要看到沈绵的眼睛,就什么都明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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