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脉?”
    白慕筱面露好奇,有点不相信地打量着南宫玥,脱口而出道,“你真的会诊脉?这怎么可能,你看起来顶多十岁出头吧?”
    她这话说得近乎是有些无礼了,南宫琤和南宫玥都是微微皱眉,但想到她毕竟是刚刚落水,记忆又处于混乱,也都没与她计较。
    “姑娘,”碧落满头大汗地急忙打圆场,“玥表姑娘医术可厉害了,听说五皇子殿下重病之时,众太医束手无策,就是玥表姑娘治好了五皇子殿下的病。”
    “你治好了五皇子?”白慕筱更惊讶了,又稀罕地打量了南宫玥一番。
    “是啊。”南宫琤点头又道,“你玥表姐可厉害了,让她为你看看,姑母自然也就放心了。”
    白慕筱无所谓地说道:“两位表姐,其实我已经看过好几位大夫了,他们都说没事。你们看我,好好的,我看就不必麻烦玥表姐了。”
    南宫玥淡淡地说道:“筱表妹,既然姑母要我为你看看,那怎么也要诊个脉才是,不然不好向姑母交待。”
    “那好吧。”白慕筱伸出了手,饶有兴致地说道:“那就麻烦玥表姐了。”
    碧痕搬来一把杌子,南宫玥坐下后,伸手搭在白慕筱的皓腕上,细细地为她诊了脉……一时间,房间内悄无声息。
    良久,南宫玥才抬起头道:“筱表妹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有些气虚体弱,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南宫玥这话一说,房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白慕筱更是笑着说道:“我就说我没事吧。”
    南宫玥看似随意地瞥了白慕筱一眼,说道:“至于这记忆……”
    白慕筱眨眨眼睛,似乎对于自己能不能想得起来并不在意,问道:“如何?”
    南宫玥缓缓道:“外祖父曾经说过,人的大脑复杂得很,筱表妹的记忆有可能明日就会恢复,也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恢复。”
    白慕筱并没有失望,而是摆摆手说道:“没关系,就算想不起来,我再重新慢慢学起来就好。”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孙嬷嬷双手合什道,“姑娘这次大难一过,必定否极泰来。等姑娘好了,奴婢就去寺院上柱香……”孙嬷嬷碟碟不休地说着,白慕筱却始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南宫玥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白慕筱,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为母守孝,一直待在府里,整整一年没有踏出半步,之后更是避居外祖家,等她再回到南宫府的时候,姑母已经带着白慕筱大归了。因而,她前世对于白家的过继之事并不知情,只是,还记得当时再见白慕筱时,总觉得她与从前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渐渐也就淡忘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失忆的关系?
    “孙嬷嬷……”白慕筱打断了孙嬷嬷,“既然玥表姐说我没事,就麻烦嬷嬷向我娘禀报一声吧。”
    孙嬷嬷向白慕筱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是,老奴这就向夫人禀报去。”说罢,她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待孙嬷嬷走后,白慕筱笑眯眯地说着:“琤表姐,玥表姐,你们陪我说说话吧……能和我说说南宫家的事吗?”
    南宫琤有些心疼她失忆,自然答应了,并说道:“当然可以,南宫府就在王都东大街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自从我们回王都以后,你经常会过来玩……”
    南宫琤的声音婉转悠扬,白慕筱听得很是认真,而与此同时,南宫雲正满脸愁容地向娘家的几位嫂子弟妹诉苦。
    “……自从相公去世后,还不到一年,连热孝都没过,这白家就开始欺压我们母女,硬要给我们这一房过继一个嗣子,说是要传承香火。”南宫雲满是愤愤之色,“我们又不是膝下无后,筱姐儿以后可以招赘,等有了孩子还不是姓白!说到底,他们就是贪图这长房的家财!”
    赵氏没有说话,心里却无奈地想着:让白慕筱招赘,这白家人又怎会同意才怪。哎,这大姑奶奶还是太任性了点。
    南宫雲毫无所觉地继续埋怨道:“其实啊,这白家早就家道中落了!若不是靠我的嫁妆撑着,早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说着,她眸中露出怨恨之色,“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相公在世时,他居然用我的嫁妆去养外室。如今,他才刚没,白家就急着过继,不是看中了我的嫁妆又是什么?……那孩子年纪小小如此恶毒,还没过继就能把我的筱姐儿推到水里去,若是他真的过继过来了,我们母女哪还有立足之地?”说到伤心之处,南宫雲不禁再次掩面而泣。
    南宫雲是苏氏唯一的嫡女,更是上一代南宫家的嫡长女。白家当年承了一品侯爵,与当朝首辅的南宫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南宫雲嫁的是白家的嫡长子,也就是世子,她出嫁时十里红妆,嫁妆丰厚,第一抬嫁妆刚进了白府的门,这最后一抬却还没抬出南宫府,至今让人津津乐道。谁知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随着新朝初立,这曾经的白府,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赵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口中则义愤填膺地道:“大姑奶奶放心,之前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如今我们知道了,白家要想过继什么嗣子,没有我们南宫家的同意,这事情绝对做不成!”
    林氏、黄氏和顾氏也纷纷点头附和。
    南宫雲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对众人说道:“那就麻烦嫂子和弟妹了!今日的恩情,我南宫雲铭记在心。”
    “大姑奶奶,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黄氏连忙趁机拉好关系,心里打着小算盘:谁不知道南宫雲嫁妆丰厚!现在她没了丈夫,又受族人欺凌,将来必要依靠南宫府!自己现在和她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了,她来这一趟,为南宫雲又言又出力的,南宫雲怎么也要拿出点什么,以示感谢吧?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就有小丫鬟禀报道:“大夫人,老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她们入府之时,没有去拜见白家老夫人尚算是情有可原,可若是白家老夫人亲自上门了,却不起身拜见,便是与礼不合了。
    如此,屋内众人纷纷起了身,南宫雲更是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快快有情。”
    不一会儿,白家老夫人周氏就在二夫人俞氏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进了屋。
    周氏头发已花白,规规整整梳着圆髻,身上是八成新的青色暗纹万字不到头的织锦褙子,手里柱着一根乌木龙头拐杖。
    俞氏一身蓝色衣裙,圆脸,细眼,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但在看向她们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众人在屋内见完礼后,又纷纷落座。
    周氏自然是坐了首位,却是二夫人俞氏第一个开口道:“亲家夫人来了,怎么都不事先打声招呼,我也好派人出门迎接。”说到这里,她又似笑非笑地对南宫雲道,“大嫂也是,亲家夫人来了,也不派人向母亲禀报一声,害得母亲刚得了消息,就匆匆赶来了,生怕失了礼数。”这俞氏说话是绵里藏针,显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赵氏面色不大好看,俞氏分明是在暗指她们不知礼,来了也不先去长辈处问个安,反而让长辈亲临。这俞氏先声夺人,好手段!
    她们没有率先发难,算是失了先机了。
    不过赵氏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淡定地说道:“还请亲家老夫人见谅,我们几个舅母向来把筱姐儿当自己亲生的一样,一听说筱姐儿落水,顿时慌了神,我们家老夫人更是吓得当场没晕了过去。”她故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哎,这人命关天的,倒是怠慢亲家老夫人了。”
    俞氏一时语结,周氏这才慢悠悠地说道:“难得亲家如此关爱筱姐儿,这是筱姐儿的福气,我岂敢怪罪!”
    “亲家老夫人不怪罪,那我们就放心了。”赵氏忙欠了欠身道,“不过有一事,我们家老夫人想要问问,按理来讲,白姑爷亡故,就算要过继嗣子,也得知会我们南宫府一声。白家这样做,是不是不太符合礼法?”
    周氏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俞氏代为开口道:“亲家夫人也莫怪我们白家做事不周全,我们这也是在是迫于无奈!”她故意唉声叹气,“大伯早逝,可膝下却无子。百年以后,又有谁来供奉他香火呢?”
    黄氏寻到机会,立刻说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提前跟我们南宫家说一声吧?就算是要过继,怎么也要让我们大姑奶奶亲自选吧。哎,那孩子如今就把筱姐儿推下水了,这以后那还得了?!”
    俞氏一脸淡定地和着稀泥:“筱姐儿落水那只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小孩子打打闹闹,一不小心失了分寸……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她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自打去年老夫人得知筱姐儿在贵府意外落水后,就甚为心痛,多次叮嘱于她,不可在湖边玩耍!哎,筱姐儿毕竟是年纪小,太贪玩了些……”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又叹息。
    俞氏这张嘴确实毒,她这一番话有两层意思,一来是说,白慕筱去年也曾在南宫家落水,南宫家又如何有资格指责白家;二来,却是指责白慕筱没把周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这寥寥几句就把南宫雲和赵氏等人气得够呛。
    “二弟妹!”南宫雲面色铁青,愤怒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黄氏故意哀声叹气道,“我可怜的筱姐儿哦,这没爹的孩子就是可怜,好心好意陪人去湖边走走,结果被人推下湖倒也罢,还被人按了个不敬长辈之名。”
    赵氏瞅着周氏,似笑非笑道:“亲家老夫人若是觉得这个没爹的孙女,不顶用,又不听话,想要换个好孙儿,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话一出,周氏和俞氏的面色就不大好看了。那个赵氏分明是在暗示是她们指使那个嗣子谋害筱姐儿!
    周氏气得脸都红了,义正言辞道:“亲家夫人,我那过世的老大膝下只筱姐儿一个,我哪有不疼她的道理,只是……”说着,她便叹了口气,似有难处。
    “哎!”俞氏故作为难地接口道,“给大伯过继一事,本来我们也不想多说什么,可现在实在也不能不说。这大伯房里侍妾通房也不少,也曾有过有身孕的,可是不巧,那些孩子少有出世的,就算出了世,也没一个活过一周岁,你说这巧不巧?”说到这里,俞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雲一眼,“大伯膝下如此荒凉,我们做亲人的实在是看不过去,这才想着他过继一个嗣子。”
    俞氏的一席话说的众人内心讪讪,她们哪里能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无非就是南宫雲不贤,迫害妾氏庶子,这才使得白家大爷无子。
    赵氏几个此时心里对南宫雲也有几分不满,这些事若是传扬出去,别人怎么看南宫家的女儿,南宫家的女儿名声还要不要了?这南宫雲简直浑身上下都是把柄,让人想帮都无从帮起,也难怪白家直接把她撇在一旁,定了嗣子人选,想直接尘埃落定了。偏偏她们身为南宫家的人,只能站在南宫雲这边!
    “二弟妹,你真是胡说八道!”南宫雲气得浑身颤抖,怒道,“大爷膝下无子,我甚是愧疚,所以婆母赐妾,大爷要纳妾,收通房,我可从没有拦着,反而一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偏偏就是留不住这几个孩子,也不知是谁造的孽!”
    这话一出,周氏的面色就变了变。
    她曾怕南宫雲亏待了她的孙儿,还抱了一个到身边养着,结果也没能养活。
    南宫雲心中冷笑:这后院中那么多的女人,其实根本就轮不着她动手,随便一挑拨,她们自己就斗了起来。反正养这些女人用的也是她的嫁妆,她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赵氏一听,立马就明白过来,幸好这大姑奶奶也算是心里有底,根本没直接动手,最多也就是袖手旁观罢了。无论如何,总没叫着白府抓住了把柄。于是笑眯眯地又道:“白姑爷一心求子,我们家大姑奶奶只育筱姐儿一女,又要做贤妻,不好拦着。可是老夫人作为母亲怎么也不拦着一点,由着白姑爷如此不顾惜自个儿的身体,弄得个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大姑奶奶和筱姐儿孤儿寡母,差点连这点血脉也保不住。”
    周氏气了个倒仰,这合着她长子死了,她孙女差点落水而亡,还都是她的错了?
    这边,你来我去好不热闹;而那一边的玉笙院中,白慕筱已经听南宫琤说完了南宫家的事,她又好奇地向南宫玥问道:“玥表姐,刚刚碧痕说,你是因为救了五皇子才会被册封为县主,那你一定进过宫了?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好不好?”
    南宫玥挑了挑眉梢,说道:“筱表妹,请慎言,皇上如何,不是闺中女子可以置评的。”
    “三妹妹说的没错。”南宫琤亦是一脸正色地附合道,“筱表妹,有些话不是我们女儿家可以问的。”
    白慕筱有些不以为然,但见她们都是这般态度,还是聪明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琤表姐,你刚刚说南家府有闺学,闺学是教什么的?”
    “主要是琴棋书画,女训,女诫……”
    三人又聊了大半个时辰,孙嬷嬷满脸喜色地进屋了:“姑娘,两位表姑娘,成了,总算是成了!”她滔滔不绝地说道,“真是多亏了四位舅夫人!原本老夫人和二夫人还想先发制人,让夫人默认过继一事,幸好四位舅夫人的面子大,说得上话,和老夫人聊了没多久,老夫人就同意暂时先不过继嗣子!”
    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预料的,毕竟与已经落没的白家相比,南宫家正在如日中天之时。白家原本想瞒着南宫家过继,也只是为了生米煮成熟饭,让南宫家无法反对。可是,现在既已失了先机,那再和南宫家硬碰硬显然并不值得。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南宫玥微微颌首,随后问道:“孙嬷嬷,你们老夫人和二夫人现在可是在我姑母那里?”
    孙嬷嬷还没回答,南宫琤已经明白了,起身道:“玥姐儿,我们也该去跟老夫人和二夫人请安才是。”这若是不请安,到最后便是她们南宫家失礼了。
    于是,南宫玥和南宫琤就随孙嬷嬷又去了南宫雲的院子。
    一进门,就听到屋中言笑晏晏,两家人看来很是和谐。
    赵氏连忙向南宫玥姐妹俩招了招手,道:“琤姐儿,玥姐儿,还不过来见过老夫人和二夫人。”
    二女齐齐上前,举止优雅得体地向周氏和俞氏问安:“见过老夫人,二夫人。”
    周氏和俞氏齐声道:“不必多礼。”
    因着南宫玥的县主身份,两人起身避开,俞氏更是还了半礼。
    周氏又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什么几岁了,平时读些什么书啊之类的云云,最后同俞氏一人给了二女一个荷包。
    南宫琤和南宫玥笑着谢过,交由丫鬟收着,便分别回到了赵氏和林氏身边。众人又寒暄了几句,周氏和俞氏起身告辞。
    之后,赵氏等人随南宫雲去玉笙院探望了白慕筱,这才与南宫雲母女辞别,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路上闲来无事,百卉取出了周氏和俞氏送给南宫玥的荷包,捏了捏说道:“三姑娘,好像是银裸子。”
    南宫玥有些意外,说道:“打开瞧瞧。”
    百卉依言打开了荷包,果然从里面倒出了两个小小的梅花状银裸子。
    意梅凑了过来,面露讶色,这白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竟然送出这样的见面礼!
    连林氏都是怔了怔,只得含蓄地说道:“玥姐儿,既然是长辈所赐,你就好好收着吧。”
    “是,娘亲。”南宫玥拿起那两个银裸子把玩着,心里感叹着:这白家确实落魄了。按规矩,这种银裸子是逢年过节时用来打发下人的。最多用来打赏她身旁的大丫鬟,就没有听说哪家长辈会在送见面礼的时候送晚辈这种东西,这件事情若是被传出去了,白家的脸面都没了。
    也难怪会折腾出像今日这样站不住脚的蠢事,或许真是为了姑母那丰厚的嫁妆吧。
    南宫雲让胡嬷嬷替自己送客,自己则继续留在白慕筱的玉笙院,没有离开。
    “筱姐儿,你觉得如何?”南宫雲握着白慕筱的手,担忧地问道,“可有想起些什么?”
    白慕筱摇了摇头:“娘,我还是没想起来。”顿了顿后,她又道,“刚刚玥表姐帮我诊过脉了,说我的记忆有可能明天就恢复了,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南宫雲眼中不由闪过一阵失望,心里觉得这南宫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她轻拍着白慕筱的背,柔声问道:“筱姐儿,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娘相信你的记忆总会恢复的。”
    白慕筱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娘,今日来的两个表姐人都很好,但为什么我感觉玥表姐并不想和我亲近啊?”
    提到这件事情,南宫雲的脸色变了变,埋怨了一句:“你那玥表姐什么都好,就是心胸实在是狭隘了点。”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其实也不过是件小事,就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你不小心害那个傻子落了水!可他现在好好的,明明一点事情都没有。那个玥姐儿却把你的这桩错事记到了现在,实在是小肚鸡肠得很。”她越说越是生气,“亏得我刚才还亲自跟二嫂道歉了,没想到这丫头还不依不饶的,到你这还甩脸子给你看!”
    “娘,你说的那个傻子是谁?我不太记得了。”白慕筱一下子抓住事情的重点。
    “是她的胞兄,昕哥儿!”南宫雲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随意地说道,“昕哥儿五岁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下来,所以摔坏了脑袋!可怜你二舅舅到现在还没一个健康的嫡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玥表姐对自己这么冷淡了。白慕筱已经把南宫雲后面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心想着:看来自己想要和这位县主表姐交好,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还有这白家怎么看都靠不住。
    这次过继的事,也算是把他们得罪狠了,将来有事,必定靠不上他们。如果以后的日子她想过好一些,还是必须和南宫家拉近关系。
    思绪在脑海里翻转,白慕筱若有所思地开口又问:“娘,你在南宫府可还有什么亲信吗?”
    “你问这些做什么?”南宫雲目露不解,但还是说了几个名字给女儿听。
    “娘,我和你说……”白慕筱凑到南宫雲耳边,低声嘀咕了起来。
    南宫雲的神色由一开始的不解,转化为后来的惊讶,最后沉凝为一片若有所思……
    ……
    从白府回来后,南宫玥的生活又恢复如常。
    只不过为了不影响闺学的课程,她把去云城长公主府的时间从每日的上午改到了下午,次数也渐渐从一日一次改成了两日一次,三日一次……
    日?子?如?同?白?驹?过?,转眼又过了大半月,今日便是原玉怡的脸重见天日的日子了。
    知道原玉怡肯定心急如焚,南宫玥一用完午膳,便带着意梅和百卉到了二门处。
    她原来的那辆朱轮车在之前的流匪之乱中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直到今日上午,内务府才送来了新的。
    南宫玥走到崭新的朱轮车前,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平日里她的车夫一般都是来福叔,今日竟换了一人。
    不止是她,连她身后的意梅和百卉也闪过了一丝讶色。
    步履停滞了一瞬,南宫玥便若无其事地在意梅的搀扶下上了朱轮车。
    朱轮车以平缓的速度驶出了南宫府,又拐过一个弯后,南宫玥低声对着身旁的百卉道:“百卉,你去问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是,三姑娘。”百卉应了一声,用起身的动作掩住眸中的复杂……
    可是没待她过去,车厢外这位耳朵灵得不得了的车夫显然已经里面的对话,冷冷地答道:“是公子命我来的。”
    这若是南宫府的下人敢随便用“我”字,定是要好生受一顿教训,偏偏此人绝非南宫府的下人。
    此人,南宫玥、意梅和百卉都认得,正是官语白身边的小四。这个小四武艺高强,当初可是从天牢中把官语白给劫了出来,就算是在锦衣卫的追杀中,也全身而退。他一向随身保护官语白,之前明明随官语白一起离开,如今竟然会孤身出现在王都,还摇身一变成了南宫府的车夫,这不得不让南宫玥惊讶!
    小四言简意赅的回答只是在南宫玥三人心中造成了更多疑团而已,百卉还是钻出了车厢,与外面的小四一阵耳语后,又回到了车厢。
    “三姑娘,”百卉严肃地禀告道,“小四说,公子要他转告姑娘近日里王都会很乱,所以公子才特意命小四暂时留在姑娘身边!至于其中的详情,小四说公子没说,他也不清楚……”
    南宫玥和百卉面面相觑,神色中有几分惊讶更有几分凝重,以她俩对官语白的了解,他绝非那种无的放矢之人,之前的淮北流民一事也是他提前得知,给南宫玥送来了飞鸽传书……如今,这王都到底又会有什么风浪,导致连官语白都讳莫如深呢?
    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朱轮车“踏踏”地继续往云城长公主府前进……
    一进公主府,南宫玥如常地被迎到了原玉怡的院子,公主府的众人都知道今天摇光县主要为流霜县主拆纱布,个个都是面带肃容,手脚麻利,连引路的丫鬟都巴不得不着痕迹地把三步变作两步。
    连好几日都没出现在南宫玥面前的云城长公主和孙氏都早早地等候在了原玉怡房中,走到哪里都是灼灼的目光,意梅和百卉只是跟在南宫玥身后,都觉得身上的衣裳好似被烧出了好几个洞眼。
    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南宫玥照旧淡定自若地与云城长公主行礼,与孙氏、原玉怡寒暄,之后,才命丫鬟打开了药箱,开始今日的重头大戏。
    熟练灵巧地解开纱布结头后,南宫玥小心翼翼地揭开原玉怡脸上包裹的纱布,一圈又一圈……
    云城长公主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伸长脖子,眼神急切地盯着女儿的脸。
    纱布拆掉了,露出其下沾着半透明的淡黄色药膏的伤口。
    南宫玥用棉布沾了沾清水,轻柔地洗去了原玉怡脸上的药膏……
    “伤口……怎么样了?”云城长公主力图镇定地在后方问道,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紧张。
    南宫玥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微扬道:“幸不辱命!”说着,她退到一旁。
    云城长公主快步走到原玉怡面前,双手轻颤地捧住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
    原玉怡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微微颤抖,原本盘踞在她右颊上那狰狞如蜈蚣似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细的粉色疤痕。
    云城长公主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摸碰了下那条细疤,触手光滑细腻,几乎让人以为那是画上去的。
    “娘,我的脸现在怎么样了?”原玉怡睁开眼睛,粉润的嘴唇因为紧张微微发白。
    云城长公主想说话,可是声音却哽在喉头,眼眶一酸,泪水盈满其中。太好了!比原来好得实在是太多了!
    云城长公主的反应让原玉怡越发紧张,晶亮的眼眸微微一黯……
    见状,云城长公主忙抓住了女儿的手,急切地说道:“好了!……怡姐儿,太好了!”她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真的吗?”原玉怡还有些不敢相信,手指往自己的右脸碰了一下,两下,发现指下的触感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旁的丫鬟们也都是如释重负,都拿帕子拭着眼角的泪光。县主终于没事了,这场暴风雨也终于可以过去了!
    南宫玥低声吩咐身旁的寒梅了几句,不一会儿,寒梅就命一个小丫鬟就从外面捧进来一面菱花镜。
    南宫玥示意小丫鬟把菱花镜正对原玉怡的脸,道:“怡姐姐,你的脸已经好得七八分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天天用去疤膏,疤痕还会变得更淡的。”南宫玥给了百卉一个眼神,百卉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精致小瓷盒,盒子表面画了三片银漆的竹叶,笔力十足,每一片叶子都各不相同。
    寒梅忙替原玉怡接过了小瓷盒。
    南宫玥自信地说道:“怡姐姐,这是我特质的膏脂,以后你用它就可以遮住这条细疤,我是特意根据你的肤色调制的,保管一点痕迹也没有。等会我让百卉教寒梅如何使用这膏脂……”
    原玉怡对着菱花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没动弹。现在从正面看,她几乎已经看不到脸上的疤痕。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脸,右手微微颤抖的抚上那细疤……
    真的是光滑的!
    虽然仍然与自己原本的肤色不同,虽然心里还有所遗憾……
    她长舒一口气,对自己说:该知足了!
    她能遇上玥姐儿,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比之前丑如夜叉的模样,现在她已经是宛若新生。
    想到这里,原玉怡不由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云城长公主见了也不由勾起了嘴角,但视线还是禁不住地落到女儿脸上的那道疤痕上,心里除了心疼以外,这些日子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的某个念头又一次浮上了心头……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话,恐怕只要她一面对女儿,这个问题就会永远缠绕着她。
    趁在百卉和寒梅在帮着原玉怡用膏脂遮疤的时候,云城长公主给了南宫玥一个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到外间。
    南宫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长公主殿下,可有何指教?”
    云城长公主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南宫玥一眼,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摇光县主,若是流霜这伤早些治疗,是不是现在就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她面无表情,眼神如同一汪深潭,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可是这个问题本身就已经足以暴露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隐藏在她心底已经月余的自责。
    南宫玥微微一笑,心下自是了然,道:“回殿下,县主的伤口太深,尽早治的话,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却无法完全消除疤痕,只是伤疤应该可以比现在再浅一些。”
    话音未落,就听内间中响起原玉怡惊喜的声音:“疤痕真的不见了?寒梅,你快看……咦,玥儿呢?”
    云城长公主忙道:“你去陪怡姐儿说会话吧。”
    南宫玥行礼后,便又回了内间,只留下云城长公主默默地坐了下来,心中不知道是悔还是幸。
    悔的是自己让女儿平白多受了那么多苦,幸的是总算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真的毁掉了女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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