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君傲......”蔚景突然想起一件事。睍莼璩伤
    “嗯,在!”男人抱着她,一边脚步不停,一边应道。
    “能跟你要个人吗?”蔚景虚弱地问。
    影君傲脚步一顿,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看上了…..你们庄中的那个叫……叫兰竹的丫头,能让她来……她来照顾我吗?焘”
    夜里她是因为去缠云谷心切,所以这件事就先放在了一边,原本,她就打算着,缠云谷的事情一了,就跟影君傲求情,饶过那个小丫头。
    她有两个心思,第一,当然是真心不忍她那么料峭的夜里,衣着单薄地在青石地上跪一宿,第二,她的身边需要一个丫头,无论回不回相府,她都需要,弄儿是凌澜的人,她需要一个真正照顾自己,却也心思单纯的人。
    可是明着求情肯定不行,毕竟,这是人家庄里的家事,而且,责罚兰竹的人是管家,这些事也不知道影君傲知不知道,就算管家的方法有些虐待,终究还是那句话,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不便多管区。
    所以,她直接要,什么也不说,就说看上。
    影君傲似乎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喊他,就为了说这句话,嗤然一笑:“当然!别说什么兰竹,让本庄主照顾你都行!”
    言语之间,已经回到了内庄,影君傲抱着她疾步走上游廊。
    有家丁婢女迎上来,一个一个不知发生了何事。
    “爷。”
    “爷。”
    影君傲瞟了一眼众人,脚步不停,几人纷纷退至两旁给他让出一条道儿,等他过去,又紧步跟在他的身后,随时待命。
    “庄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兰竹的丫头?”
    他骤然开口,身后的几人一怔。
    “有的。”
    “让她立即来爷的厢房。”
    几人又是一怔。
    “是!”
    山庄厢房里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所有人都披衣而起。
    眨眼的功夫,全庄的人都知道了,右相夫人夜闯禁地,被镇山兽重伤。
    众人怀揣着众心思都聚集在影君傲的院子外面,守着那灯火通明的厢房。
    他们不明白,庄里规矩,不是擅闯禁地者死吗?就算逃过镇山兽的袭击,也要接受死的惩罚吗?
    前不久不是就有个家丁好奇走入,被镇山兽伤得只剩一口气,最后也是被赐了一把匕首,让其自行了断的吗?
    为何右相夫人闯了禁地却是如此待遇?
    据说是他们的庄主亲自从缠云谷抱了回来,而且,庄中厢房客房多得数也数不清,他们的庄主竟然将人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厢房。
    平素这个男人的房间可是不经同意,连婢女都不得擅入的那种。
    不仅如此,还让廖神医前来治疗。
    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吗?
    因为对方是朝廷中人,是右相的夫人,是吗?
    不,肯定不是!
    在他们庄主的眼中,就连当今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惧一个右相的夫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的庄主对这个右相夫人——有情。
    是了,就是这样。
    最先来庄里的就是这个右相夫人不是吗?其余的人都是寻她而来。听说,这个女人之所以来了庄里,还是被他们的庄主劫了而来。
    那日,听说这事儿,他们都还不信呢,他们英明神武的庄主怎会做强掳妇女这样的事情?
    还有,听说白日游湖的时候,这个女人不小心掉在水里,还是他们庄主跳去救的呢。
    救则救矣,听说还当着众人的面趁机亲吻这个女人。
    他们不在场的,听说这些时,亦是不信。
    不过,今夜看来,他们信了。
    这个认知让他们又亢奋又震惊。
    亢奋的是,他们的庄主也老大不小,却没有一个女人,倒是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女子,赶着往他身上黏,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难得有个他看上的,且还为之疯狂的,不容易啊。
    可是,可是,对方是有夫之妇啊。
    他们如此优秀的庄主怎能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呢?
    就不说什么世俗的眼光,因为他们庄主是从来不管世俗的人,可是,对方的丈夫还在不是吗?
    而且听说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呢!进庄来的时候,连庄里的影卫都没能拦住他。
    这样去怎么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众人正七嘴八舌低低议论着,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入了院子,直直上了抄手游廊,快步朝他们庄主的厢房的方向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人群里不少人见过凌澜的,就推推肩膀、拉拉衣角提醒那些没见过的。
    快,快看,那个女人的丈夫来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都齐刷刷聚集在那个疾步而走的男人身上。
    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啊。
    剑眉长、眸若星辰,生得极为俊美,一双薄薄的唇边轻轻抿着,带着一份凉薄和危险的味道,身上的鎏金墨袍,虽多处被撕破或者撕烂,就连脚的步子都似乎有些不稳,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们不知道,今夜在缠云谷,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又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饶是这般模样,男人依旧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行尊带贵的气质尽显,浑然天成。
    这样的对手!
    众人又替他们的庄主捏把汗。
    看对方的那个样子,不会直接杀到厢房里去吧?
    一双一双眼睛追随男人的脚步,来到厢房的门口。
    男人的脚步顿住。
    一直顿住,就站在厢房的门口。
    众人一愣,看那样子,似乎是不打算进去了。
    自己的妻子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房里抢救,丈夫就站在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表示不能理解。
    难道忌惮他们的庄主?
    不,应该不会!
    不顾影卫的拦阻,直接杀进山庄来的人,怎会忌惮山庄的主人?
    而且,听说,白日,两人在画舫上还打了一架,不是吗?
    那么…….
    他们就不懂了。
    男人面对着厢房的门而站,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看不到男人的脸,所以更是不知道其心中所想。
    就这样,男人站了很久,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天子身边的那个手执拂尘的太监过来。
    “相爷,皇上让到前厅去!”
    众人一怔,这个时候皇上宣?
    看来,肯定是为今夜之事。
    “知道了。”
    太监离开,男人又独自一人静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穿过抄手游廊,朝院门口的方向走。
    男人刚走,厢房的门却是打开了。
    几个婢女端着铜盘从里面走出来。
    一铜盆一铜盆的都是血水,一一泼掉,又有婢女去厨房端了热水过来。
    透过人群,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里看,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厢房的门再度关上。
    这时,又有人从院门口走了进来,眼尖的先看到,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晴管家来了!”
    于是,原本还有一些低低议论的声音都嘎然停止,瞬间俱静。
    只见一身青衫的女子领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有人很快认了出来,那个婢女叫兰竹。
    听说她今日打破了盆栽,在罚跪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站在人群中的小红手心攥了又攥,今日早上,她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罐,结果这个晴管家就让她去领了杖责,到现在,她屁股还在痛呢。
    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女人,明明长得也不赖,为何非要将自己搞得像个男人一样?
    且不说平时管理人时的狠厉手段,一点都不像女人,就看她平素的装扮,不是一身青衫,就是一身蓝衫,哪有一点女儿家的柔婉模样?
    活该找不到男人,活该没人要!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进院中。
    青衫女子一抬眼就看到守在院子里的众人,秀眉一蹙,伸手朝他们指过来:“深更半夜的,都站在这里作甚?看热闹啊?都给我回去睡觉去!”
    众人一惊,顿时作鸟兽散。
    厢房里
    女子躺在床榻上,一只袖管被剪掉,右臂整个露在外面。
    神医仔细地给她包扎着伤。
    影君傲也未去换身衣袍,浅色的袍子胸前因为方才怀抱女子的缘故,一大片被鲜血染红,就站在床榻边,凤眸一直望着躺在床上因为疼痛大汗淋漓,却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的女子。
    两个婢女在神医边上打手,端盆拿布之类,还有几个家丁站在一旁,以备随时吩咐。
    伤在右臂。
    整只胳膊被镇山兽的利爪划伤,肩头尤为严重,伤痕深可见肩胛骨,一片血肉模糊。
    “精卫,痛就叫出来!”
    影君傲看着神医将那伤口翻开,消毒,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了起来。
    “嗯!”
    蔚景弯了弯唇,她能说,她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吗?
    其实有多痛?也不怎么痛!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痛!
    她只觉得整只胳膊似乎不是她的而已。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吧?
    痛的极致就是痛到麻木,就是不痛!
    只是她觉得好笑,一天之内,竟然断了两次袖,白日断左袖,夜里断右袖,倒是一个也不落。
    方才赵贤在门口的声音,她都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自是也听到了。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吗?
    为什么?
    因为内疚、因为不好意思,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她吗?
    怎么会?
    他那样的人,不会对她生出这种情绪!
    其实,她也不怪他,真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守护的东西和守护的人。
    只不过,她不是他守护的而已。
    而且,当时情况危急,他不是神,没有三头六臂,他只有一双手,他自然是要先救自己守护的人。
    所以,无可厚非。
    她只是不该去而已。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肩胛处骤然传来一阵巨痛,痛得她瞳孔一敛,就算再咬牙忍着,也难以抑制地逸出一声闷哼。
    “怎样?”边上的影君傲一急,“老廖,你就不能轻点?”
    神医亦是汗湿透衫,瞪了他一眼,撇嘴:“没看到这是我动作最温柔的一次!”
    “可是……”
    “再说话让我分心,我就真保不准没轻重了。”
    影君傲一怔,瞬间噤了声。
    神医弯了弯唇,继续手中动作。
    睨着老少二人的样子,蔚景也禁不住牵了牵唇角。
    这时,外面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影君傲和蔚景皆是一怔。
    还未等内的人做出回应,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蔚景躺的那个方位看不到门口,只看到烛光铺满的地上,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一前一后。
    眸光微微一敛,她的第一反应是凌澜和鹜颜。
    可是,很快,她发现不是,身影是两个女人。
    直到女子略沉的声音响起,她也终于释然,自嘲地弯了弯唇。
    蔚景,你在想什么?
    “爷,晴雨将兰竹给你带来了,不知爷有何吩咐?”
    此时,两个女子已经走到了房中,两人都对着影君傲略一鞠身。
    蔚景一瞧,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她要的、夜里被罚跪的婢女兰竹。
    那另一个叫晴雨的是……
    女子一身青衫,身姿娉婷,模样清丽、粉黛未施、一头青丝高高束起,蔚景突然想到英姿飒爽这样的形容。
    在古代,她极少见到这样的女子。
    “嗯,让她留来,以后就跟随夫人,供夫人调遣、负责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
    影君傲转眸看向两人。
    两人似乎都是一怔,不意会如此。
    那个叫晴雨的女子更是轻凝了眸光,朝蔚景端详过来,末了,才微微一笑道:“好!”
    “晴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想来想去,今日对这个丫头,也就是责罚她在园中罚跪而已。爷突然召见,晴雨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呢,却原来是要将她拨给夫人。”
    蔚景再次一怔。
    听这话,莫非这个叫晴雨的女子就是人们口中很严厉的管家。
    而且话里话外,蕴着深意,看来绝非一般人。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吃惊。
    这般年轻的女子做管家,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还是啸影山庄的管家。
    谁都知道啸影山庄家大业大,并不比皇宫小,能做这里的管家,又岂是寻常女子?
    “若爷没其他吩咐,晴雨就先去了。”
    “嗯,回去歇着吧!”影君傲点头,目光却依旧盯落在神医不停动作的手上。
    女子垂了垂眸,对着影君傲微微一鞠,再次看了蔚景一眼,这才悄然走了出去。
    前厅,亦是灯火明亮。
    所有庄中的家丁婢女都被遣出。
    锦弦端坐在正前方的位子,赵贤跟叶炫分立两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厅中央,右相、左相、皇后并排静立。
    “说吧,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弦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修长的五指微曲起,轻轻敲击着扶手。
    “哒哒”的声音,一一,声响不大,却令人心悸。
    许久,三人都没有一人吭声。
    锦弦脸色一冷,“快说,深更半夜,朕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们在这里玩深沉。”
    蔚卿面色一白,鹜颜眸光微敛,凌澜没有任何反应。
    见三人依旧没有谁要说的意思,锦弦明黄衣袖一扬,直直指向凌澜:“右相先说!”
    蔚卿面色稍稍一松,鹜颜眼波轻动,而凌澜依旧毫无反应,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眉眼轻垂,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一动不动。
    直到锦弦怒极,拍椅而起:“夜逐寒!”
    凌澜这才一怔,回过神来,徐徐抬眼,朝他看过去。
    “朕问你话,你心在哪里?”
    锦弦铁青着脸,显然隐忍到了极致。
    “皇上请息怒,”未等凌澜做出回应,边上的鹜颜已经抢先一步,对着锦弦抱拳鞠身,解释道:“大哥是见大嫂伤成那样,心忧大嫂伤势,所以,有些心不在焉,还请皇上理解!”
    锦弦转眸看向鹜颜,片刻,似是面色稍霁,冷哼一声,复又坐了去:“朕知道他担心,可是,也不能目中无主不是,再说了,这一切是朕造成的吗?不是朕造成的,在这里给朕脸色,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皇上造成的,大哥也不是摆脸子,真的是心中忧极所致。其实,事情的始末,想必皇上大概已经了然,大嫂在缠云谷所说的,的确……”
    鹜颜一边说,一边拿眼角余光偷睨了一眼凌澜,见他面无表情,她又继续道:“大嫂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臣与大哥去缠云谷是捉.奸的。”
    “捉.奸?”锦弦眸光微微一敛:“捉谁的奸?”
    “大嫂跟……”鹜颜顿了顿,蔚卿睁大了眼睛。
    “大嫂跟影庄主。”
    蔚卿面色一愕,锦弦冷嗤一声:“幼稚!”
    “主要是因为今日游湖之时发生的事,影庄主救了大嫂,还当着众人的面亲吻大嫂,后来又跟大哥大打出手,所以,夜里大哥见大嫂一人独自外出,就怀疑到这方面来了。大哥本想一人跟过去,后又想到,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山庄,且影庄主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就唤上了微臣,兄弟两个一起也有个势,只是不曾想,大嫂是去采缠云草的,并非私会庄主,更不曾想,在缠云谷还遇到了皇后娘娘,正遭遇镇山兽的袭击,大哥就去救娘娘,微臣保护大嫂,结果,镇山兽转过来袭击我们的时候,大哥已身受重伤,且分身乏术,所以在镇山兽的爪,只救了微臣,大嫂被镇山兽所伤,事情的始末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再后来,皇上跟庄主就来了。”
    鹜颜一口气说完,眸光微闪。
    第一次,她觉得那个女人似乎并不笨。
    锦弦一直也没有打断鹜颜的话,就静静地听着,凤眸深邃,扬落在兄弟二人身上。
    等鹜颜说完,他又静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嗯,那么,皇后呢?皇后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锦弦转眸直直看着蔚卿。
    蔚卿脸色一滞。
    怎么说?
    总不能说也是去捉.奸的吧?
    可是,事实上,她真的是去捉.奸的。
    今日游湖回来,她心情烦闷,见庄中有一大片樱花林,且正值樱花的花期,开得灿烂美丽,就独自一人在樱花林里坐了一会儿。
    等她从樱花林回来,看到婢女跟家丁都被锦弦遣在了院子外面,她心中甚是奇怪,就悄声走了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内赵贤似是在跟锦弦禀报什么事情,她凝神一听,是:夫人约在子时缠云谷前见。
    然后,她还透过门缝,看到锦弦面前摊着一张地图。
    此情此景,她脑中瞬间生出一条信息。
    夫人,自然指的就是右相夫人,鹜颜,也就是鹜颜约锦弦子时在庄中的缠云谷前见面,是吗?
    起初,她还在想,或许鹜颜约的不是锦弦,毕竟,赵贤只说夫人约,并未说,约皇上,或者约谁,后来,她又想了很多。
    她想起,今日在画舫上,最先差点掉水的人是她吧?
    如果说当时,谁离她最近,肯定是锦弦。
    当然,夜逐曦离她也近,却根本不及锦弦。
    可是,在她快要坠去的那一刻,锦弦却并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是夜逐曦将她救。
    如果说,那是他擅长保护自己,那么后来又怎么说?后来,鹜颜落水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他跟影君傲同时出手想要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