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没有,从来都没有。”
    “他丢了刀就跑,转身看到我和姐姐的时候,父亲还摔了一跤,然后他又爬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我母亲奄奄一息的时候,躺在地上求我们,求我们不要恨父亲,求我们要爱他…”
    言诺猛地转身将季饮冰按在怀里,他的声音在季饮冰头顶闷闷地响起,“怎么那么傻!”母亲怎么能那么傻,父亲怎么也那么傻!
    季饮冰心都疼成了一团。
    她轻轻地抚拍言诺的后背,安慰他这都过去了。
    她轻声说,“你父亲当时一定很绝望。你想想,身为一个本该前程坦荡、拥有闪耀星途的男人,却被你母亲斩断了前程。不仅如此,她还将安格斯给关了起来,还让他戴着脚镣生活了整整两年。安格斯能冰释前嫌,接纳你母亲,肯定也是爱她至深。”
    “因为爱她,他甘心被她囚禁。因为爱她,他原谅了她带给自己的伤害。因为爱她,所以当他看见那样的日记后,才会盛怒。言诺,你母亲说得对,你不该恨你父亲。”
    “曾经,你母亲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你母亲被他杀死后,你们就是仅存的真心爱他的人。你母亲不傻,事发后,她肯定是猜到了什么。她肯定也预料到,有朝一日真相定会浮出水面,到时候,最痛苦的人肯定是你们父亲。”
    “言诺,你现在该做的,是去告诉安格斯,要他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言诺没吭声。
    季饮冰又说,“你大概看出来了吧,安格斯已经不想活了,他就快疯了。”
    言诺依然没声。
    “言诺,如果连你和言语姐都放弃了他,那他绝对会放弃他自己。言诺,你们可是他的孩子啊,你们的不原谅,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言诺似有所动。
    他小声地问季饮冰,“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他吗?”
    “我会恨他。”
    闻言,言诺感到意外。
    季饮冰又说,“但同样的,我也心疼他。毕竟,他虽然有错,但他也是受害者。言媚夫人死了,比你们更难过的,只会是安格斯。”季饮冰知道言诺对安格斯的态度,他恨安格斯,但他也安格斯。
    “他需要你。”顿了顿,季饮冰又说,“你恨他也好,爱他也罢,一旦人没了,上哪儿去爱去恨?”
    言诺在她脑袋上蹭了蹭下巴,才说,“好。”
    言诺主动松开了季饮冰。
    他往安格斯的房间走,在路过楼道的时候,看到了挨着楼梯间墙壁依靠着的言语。也不知道言语在这里站了多久。
    言诺停下脚步,朝言语看过去。
    言语像是哭过,尽管情绪已经恢复平静,但眼睛周围还有些红。“看什么看,小王八崽子!”言语还是那个犀利粗暴的言语。
    言诺问,“你站这里做什么?”
    “只许你抱着冰冰求安慰,就不许我伤个心?”言语对言诺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法感到不满。
    言诺又说,“我要去看看他,你…去么?”
    言语耸耸肩,说,“去呗!”
    她看似情绪平静,但言诺知道,言语心里也乱得狠。否则,像她这样洒脱的人,不可能会躲在玫瑰园里偷偷地哭。兄妹俩一路沉默,来到了安格斯的房间门口。
    门打开,沙泽龙对言语说,“小语,你父亲情绪不太好。”
    言语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刚说什么?”
    沙泽龙一脸莫名,“怎么了?”
    言语纠正他语法上的错误,“那不叫‘你父亲’,那叫爸爸。”
    沙泽龙愣了愣,才勾了下嘴角,点头说道,“是,你说得对。”顿了顿,沙泽龙改口说,“爸爸情绪不太好。”
    “嗯。”
    见这姐弟俩进了主卧,沙泽龙贴心地走出房间,还帮他们将房门关上了。言语还能跟他掰扯,看来心情已经恢复好了。
    屋内,安格斯察觉到了姐弟俩进来了,他仍然颓废地坐在地上,没有抬头。这样的安格斯,跟荧屏上那个光鲜亮丽的他,看起来差别很大。
    姐弟俩也没有说话。
    安格斯低声嘲弄道,“是要来杀了我,给你们母亲报仇么?”
    姐弟俩一愣。
    安格斯又笑了下,说,“来吧,杀了我吧。”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想到什么,又补道,“就用当年我杀了你们母亲的那把刀。”
    言语说话了。开口第一句就是,“我听母亲以前说过,你做的红酒山鸡很好吃。”
    听到这话,安格斯跟言诺同时一愣。
    言诺心想: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说吃的。
    安格斯震愕了几秒,发红的眼眶中,浮出了痛意来。他说,“只有她喜欢。”
    言语又说,“我们也想吃。”
    言诺这才明白言语的套路。
    安格斯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他一直低着头,否则言语他们就能看见,他眼里装着的热泪。言诺就没有言语那么会说话,他单刀直入,开口就说,“你别寻死。我们不希望你死,你死了,我们连爸爸都没了。”
    言语瞪了言诺一眼,有这么说话的么!
    言诺又说,“我们的确恨你,毕竟你害我们没了母亲。但…”言诺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别扭地哼出一句,“也、也爱你。”说完,言诺觉得臊得慌。
    安格斯终于抬头,朝言诺看过来。
    他盯着儿子那张冷峻冰寒的脸,目光却落到了言诺的耳朵上。那双耳朵,红红的,像是被开水烫了。
    他突然说,“你和你妈妈真像。”
    言诺目露疑惑。
    安格斯却没解释。
    他想到了往事,他被言媚绑来了i国,被她关在庄园里。他们争吵过,朝彼此露出最丑陋凶残的獠牙。他们闹了近一年时间,有一次,言媚被安格斯气到了,她直接将安格斯给扣到了床上,扒了他的衣服。
    他们第一次上床,其实源于一场强暴。
    言媚强了他。
    按理说,那一次,该是很不堪的回忆。事实上,真的被言媚脱了衣服,赤裸裸躺在床上的时候,安格斯也是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