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不停地往外流,更多的血,输入张扬的体内。
    注意力高度集中,尽管手术室内温度较低,魏舒义的后背还是出了一层汗。他能感受到汗在他的身上滚,但他的站姿始终都没有变,他全身上下,只有双手和眼球在移动。
    而那把显微持针钳,也在他的操控下,将伤口全部缝合。
    “剪线。”
    刘俊将线头剪断。
    魏舒义退后一步,“剩下的你来。”这话,他是对刘冲说的。
    “是,魏医生。”
    魏舒义站在一旁,观看刘冲善后,偶尔看一眼检测仪。
    刘冲最后对护士说了句,“阿珠,检查一下,没问题我就缝合伤口了。”
    护士立马清点了纱布跟其他东西的数量,确认都没有少,才对刘冲点头,“没有问题了刘医生,可以缝合了。”
    刘冲嗯了声,终于将张扬胸口的伤口全部缝合了起来。
    魏舒义看着张扬的伤口,说,“不错。”
    也不知这话,是在夸奖刘冲,还是在夸奖他自己。
    “待会儿将病人转去icu病房,今晚我不会离开,有紧急情况记得立即通知我。”
    “好。”
    魏舒义摘下眼镜,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终于,他又回来了!
    魏舒义出手术室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吴佳人,而是…袁俊。
    袁俊就站在手术室门口,把吴佳人和黄骏生他们都挡在身后。见他出来,他问的第一句就是,“怂货,手抖了没?”
    魏舒义早已摘下手套,闻言,他直接握拳,一拳走到袁俊的肩膀上,袁俊被他揍得一个踉跄。吴佳人以为这两个人打起来了,就看到魏舒义双手提起袁俊的衣领子,回了句,“袁小二,你师哥我又回来了!”
    袁俊哼了哼,把他手打开,丢来一句,“滚犊子!”就快速地跑了。
    吴佳人这才朝他靠近,她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踮起脚尖,擦掉他额头的汗。这才问他结果,“如何?”
    魏舒义说,“幸不辱命。”
    闻言,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吴佳人飞快地在他嘴边亲了一口,“辛苦了。”她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她的一声辛苦了,让魏舒义觉得这三个小时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不辛苦。”
    魏舒义摘下头上的手术帽,这时,黄骏生才走过来,他拍了拍魏舒义的肩膀,沉默了小会儿,才说,“佳人给我们找了个福星。”
    微微一愣,魏舒义勾唇,笑得温润。
    “这是我的职责。”
    康辉和唐江云也走了过来,两个人不多言不多语,一人给了魏舒义一拳头。
    “谢了!”
    他们是把魏医生当兄弟了。
    魏舒义笑了笑,抬头,看到吴佳人正看着自己,目光是前所未见的发光发亮。
    他心窝里一热,对康辉他们说,“佳人借我一会儿。”
    “尽管借!”
    把魏舒义往吴佳人身边一推,康辉笑得贼贱,唐江云依旧是那木木的样子。
    两个人并肩离开手术室这层楼,刚走进电梯,魏舒义也不管电梯里是否有监控,直接捧着吴佳人的头,将她抵在电梯壁上,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有些激动。
    一些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蹦了出来。
    吴佳人很配合他,若不是电梯在楼下两层开了门,有一个医生走了进来,他俩人还能继续。
    进来的医生有些尴尬,年龄挺大,估计快五十了,是楼下骨科的医生,姓李。李医生是认识魏舒义的,医院里,但凡是工作超过三年以上的,没有人不认识这颗曾经的深海珍珠。
    见有人来,两个人才分开,都是一幅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倒是李医生有些脸红。
    李医生一脸尴尬地望着电梯门,等到楼下又有人进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一楼,李医生跟其他人一起出电梯,出去之前,他冲魏舒义丢来一句,“小魏啊,虽然你们年轻人现在挺开放的,但也要克制啊。”亲就亲吧,还动手动脚…
    魏舒义那脸也有些红。
    电梯关上了,两个人继续往楼下走。
    “我们去哪儿?”
    吴佳人以为是要去地下停车场。
    魏舒义却说,“陪我去吃夜宵,我还没吃晚饭的。”
    “难为你了。”
    医院的夜宵时间是十一点半,已经过了十二点,食堂阿姨已经开始收拾厨房了。
    魏舒义厚着脸皮让她再煮两碗馄饨。
    “是小魏啊!”食堂阿姨有些惊讶,“你可好多年没来咱们食堂吃饭了。”
    魏舒义说,“这几年有事,没在医院。”
    “…哦,那你这是准备回来上班了?”
    “应该吧。”
    食堂阿姨一边煮馄饨,一边调汤料,还抽空瞅了他身旁的吴佳人几眼,“这你老婆啊?”魏舒义也29了,食堂阿姨自然想不到,这么好看的魏帅,竟然还没有结婚。见到吴佳人,自然就把他们当做了夫妻。
    吴佳人侧着身子,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魏舒义,就看他怎么答话。
    魏舒义顿了顿,才说,“未来老婆。”
    “哟!喝喜酒可得请我这个老阿姨啊。”
    “自然。”
    阿姨给他们煮的馄饨,比别人买的分量多些,汤碗装得满满当当。
    魏舒义直接给了现金,六块钱一碗。
    两个人捧着馄饨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吴佳人忙了一晚,几分钟就吃光了那碗馄饨。魏舒义倒不是特别饿,主要是兴奋,吃了几个馄饨,待那股兴奋劲儿降下去,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了些。
    吴佳人吃完了,感觉还能再来一碗。这时,魏舒义用勺子,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分了一大半进吴佳人碗里。
    吴佳人无言地注视着魏舒义,魏舒义没觉得不自在,他坦坦荡荡地说,“疼你,快些吃。”
    吴佳人拿起筷子,继续吃。
    “你们今晚去抓毒贩去了?”
    任务已经结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吴佳人点了点头,说,“去郊区了一趟,收获不小,不过还是有条漏网之鱼。”
    “他们还有枪?”
    “嗯。”
    “胆子挺大。”
    “这些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吴佳人明显不想多说。
    她换了话题,问魏舒义,“你今晚回去么?”
    “不,我今晚要留在医院,等张扬度过危险期才能回去。”他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嘴巴,动作还挺优雅的。他擦完了,才分给吴佳人一个关怀的眼神,“你呢?”
    “我在这里照顾扬哥,顺便陪你吧。”
    “没地方睡吧,我睡我老师房间,他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很窄,只睡得下一个人。”他挺心疼吴佳人的,“你还是回去睡吧,今天也累了。”
    吴佳人还是摇头。
    魏舒义蹙眉,“那你睡哪儿?”
    她理所当然地说,“你身上啊。”
    魏舒义:“…”
    “行吧。”魏舒义竟然同意了。
    吴佳人挑挑眉,觉得魏舒义太好说话了些。
    两个人回到病房区,这个时候,张扬已经被送进了icu病房。黄骏生和康辉他们都站在病房外面看着,瞧见张扬浑身插着仪器的样子,大家心里都挺难受的。
    黄骏生眯着眼睛,目光盯着张扬脸上的氧气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有些冷。
    康辉递给黄骏生一瓶矿泉水,“我亲自去买的,黄队,喝口水吧。”
    黄骏生嗯了声,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夜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走路的声音。
    等吴佳人跟着魏舒义跑了,趁唐江云去上厕所了,康辉这才在黄骏生的耳旁,低声问了一句话,“那个人是谁?”
    黄骏生眸子里迸射出一道利光。
    “阿辉,你说什么?”黄骏生语气有些凌厉。
    康辉冷哼,跟黄骏生说,“别跟我打哑谜,黄队,今天这事没那么凑巧。我们临时决定去端了毒窝,那两个头目提前离开,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吧。黄队。”康辉扭头,注视着黄骏生冷硬的面庞,一字一句问道,“那个内鬼是谁?”
    警察会派人到敌方阵营里做卧底,自然,敌方也会诱惑警方内部的人。总有人会禁不住诱惑,陷入敌人的圈套。
    听了这话,黄骏生看康辉的目光,变得怀疑起来。
    康辉表情一滞,他有些难以置信,问黄骏生,“你在怀疑我?”
    黄骏生手指在矿泉水瓶子上,轻轻地巧着,他说,“阿辉,这个时候,除了我自己外,谁都是嫌疑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悲哀的。这种不仅要跟敌人周旋,还得时刻提防自己身边人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康辉的所有怒气,被黄骏生一句话,全部消灭。
    他靠着墙站,想吸烟,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烟,又想起这是医院,只能彻底作罢。他叹了口气,才说,“挺可恶的。”
    黄骏生没说话。
    他只是沉默着,思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病房里的人,目露沉思。
    徐老的办公室里,的确只有一张单人床,又因徐老很少在病房里住,办公室内连张被子都没有。魏舒义不得不跟楼下超市打了个电话,租了两张被子和一张单人床。
    吴佳人看到超市大叔送来床盒单人床,眼里浮出暖意来。
    将两张床拼在一起,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
    魏舒义忽然说,“明天周六,你明天上班么?”
    “我明天休假。”
    吴佳人追问一句,“有什么事要我做?”
    魏舒义说,“小笙那两个孩子明天拍百日照,我前些天在某宝上卖了几套婴儿拍照的衣服,你帮我送去,让他们多拍几张,给我预留几张。”
    “好啊。”
    “睡吧。”
    “嗯。”
    当晚,张扬的情况一直都挺稳定。
    第二天早上,吴佳人发现康辉竟然还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竟是一夜未睡,她心里便觉得诧异。“师兄,你昨晚一直守在这里?”
    康辉看着有些疲惫,但显而易见,让他感到疲惫的不是熬夜,而是其他事。
    康辉揉了揉眼睛,才站起身,对吴佳人笑了下。“嗯,我不放心阿扬。”
    “你早上吃点儿什么,我去楼下给你买。”
    “稀饭吧。”想了想,康辉又说,“带点儿榨菜,总觉得口里没味。”
    “好。”
    吴佳人买了三人份的早餐,给徐医生办公室送去一份,魏舒义还没醒,她就把早餐刚在桌上,没有打扰他。提着自己和康辉的早餐,吴佳人去了张扬的病房。
    两个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吃饭。
    康辉看着碗里的粥,开了句玩笑,他说,“这稀饭里面竟然找得到米,看来是良心粥。”
    吴佳人却说,“也是良心医院。”
    康辉吃了勺稀饭,才说,“是啊。”像张扬这种情况,是突然发生的病情,若放在别的医院,估计已经没命了。
    “我们欠魏先生的。”
    吴佳人又说,“没事,他是咱们禁毒科的女婿,应该的。”做她的男人,就是做了禁毒科的女婿,这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康辉摇摇头,直叹,“你真是好命。”
    “是啊,好命…”